“好,苏玉就求你们不要管我,让我死好了!”那女子痴痴呆呆的,眼睛盯着不远处案上的花瓶,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去,再撞一个头破血流。
“好,我们都不管你,反正你是个糊涂人,自己要做千古罪人,关我们什么事?”若微面色肃然,小脸紧绷,话语冰冷。
“罪人?”那女子泪眼朦胧地听到她这样说,眼中立即一片茫然,怔怔地看着若微不知所措。
“对呀,如果你死了,你父母、亲人自然为你伤心欲绝。你即是不孝,其罪一。再者,你一死倒是帮了那个欺负你的大恶人的忙。他还可以去作恶害人,还会有更多的姑娘受到你昨日所受的凌辱。原本对她们而言这一切是可以被阻止的,就是因为你的懦弱与自私,才会让恶人继续横行!此罪二。这两条大罪,还不够重吗?”若微言之凿凿、斩钉截铁。
那女子细想之下,渐渐明白:“你,你是想让我去指证那个赵辉?”
“我不知他是不是赵辉。我只知道昨日为了救你,我也差点儿被他凌辱。你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还我这个人情,你都要做完这件事,做完以后,你要死要活,没人管,随你的便!”若微瞪着她。
“你,你是昨天那个?”那女子这才想起来,原来面前这个美丽少女便是昨日山上出手相救的那个小僮:“如此,我便先不死了!”
嘻嘻,若微心中乐开了花,而面上只得强忍着:“你叫苏玉?那你家住在哪里?”
“我……”她踌躇着,眼神儿空洞而悲凉。家人,她真的还能活着去见自己的家人吗?想着想着,抑制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若微自然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又柔声细气地劝道:“你如果一时难以面对家人,也可在此暂住,但是也要想办法给家人送个信,让她们放心。咱们可以说你是在下山路上扭了脚,在这里疗伤。否则你家人定是要急死。”
苏玉连连点头,哽咽着:“小女名叫苏玉,城西苏记布店是我家的产业!”
“苏记布店?”南京城中,若微只知道秦淮河和晚情楼,于是她扭头看着许彬,许彬微微颌首。
那就是知道了,若微又想起心中还有疑虑不吐不快。所以坐在床边,帮苏玉理了理微乱的秀发:“那苏姑娘,你昨日为何独自上山?”
“我?”苏玉这才娓娓道来:“昨儿,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听府中的小婢说他如何貌比潘安,如何……所以,我就求奶娘,骗了爹娘,就说去栖霞山求福。然后……”
“然后就去金川城门,看他?”若微不由插着嘴,说实话,她真的想不明白,传言会有如此大的魅力。
苏玉满面通红,又带着深深的恨意,突然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若微立即拉住她的手。
“是我自甘下贱,才有此劫!”苏玉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
若微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好,侧身看着许彬。许彬面色清冷,一副事不关己的超然。若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轻轻拍着苏玉的背:“苏姑娘,你别伤心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接着说呀,看过之后,又怎样了?那赵辉真的很好看吗?”
苏玉轻轻抬起头,紧紧咬着下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点了点头。
“那后来呢?”若微心中十分好奇。
“后来我和奶娘就去栖霞寺进香,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人……”说到此处,她再次泣不成声,昨日的惨痛经历浮现眼前,又急又痛,竟然昏了过去。
“苏玉,苏玉!”若微声声急唤。
许彬上前为她搭脉。
“怎样?”若微眼巴巴地看着他。
“无恙,一时昏厥。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上山。让她先歇一歇。晚些时候,官府的人还要前来问话!”许彬脸上如冰般冷峻,再没有了昨夜的似水柔情,目光在若微脸上稍稍一扫,就向屋外走去。
以车马行至半山腰,弃车而行,一路之上,两人又是相对无言,直到过了栖霞寺,在通往三元观的岔路口,许彬这才止步。
“好了,我就送到此处!”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到三元观的大门,许彬站在这儿不需移动半步便可以将她目送入观。
若微却没有移步,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纯真笑容,眼里似乎有些难舍的情愫。这样的女子,总会轻易将男人的心抓得牢牢的。
没用的,许彬狠了狠心,只望着远处的山色,忽视掉近在咫尺的她。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和黑夜,同样的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我这次回去,可能会被重罚,也许会被禁足,可能再也不能出来了!”她呢喃着,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是自己心里在恋着他,还想见他吗?
“我知道!”他负手而立,衣带飘飘。在他的眼中没有悲喜,也捕捉不到半点的依恋与怜惜,仿佛对面而立的只是一位从不相识的路人。
若微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只觉得这次上山,步子格外沉重,什么叫如负千钧,此时还深有体会。
“如果案子有了消息,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她突然喊着起来。是的,很大声,他应该能听到。然后她就拎着裙子跑了起来,虽然不多时就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但是她依旧用力向山门跑去。
身旁倒退的青松,耳边缥缈的风声,一切一切,都留在身后。
他依旧负手而立,目送她跑入观中,姿态既不淑女,也毫无美感可言,就这样像一阵风一样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为何要跑?
能跑开吗?
许久之后,直至落花满身,他才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