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养病,顾瑜足足躺了半个多月。等她勉强能下地,纪家大郎的婚事也临近了。
纪夫人心疼她接连风寒,不再让她帮忙婚礼适宜。顾瑜乐的清闲,整日躲在小院里。卧云阁院子里一株桃花开了,她便将书案挪到窗下,观景临字。
此次纪府收到的礼物中,有一副前朝书法大家怀安王的《时雨帖》。以前江沅的收藏中也有怀安王的真迹,但《时雨帖》据说早在前朝覆灭时,在战火中遗失了,此次竟然又重现世间,当真是极难得之事。
顾瑜很喜欢这幅字帖,开口向纪夫人央求,借出来临摹。纪夫人一口答应,说她病中无聊,看看字画,打发时间也好。
这半个月以来,顾瑜细细回忆了所有的线索,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两条:
第一,□□成概率,江沅的死不是周云旃干的,但是,和他有关;那天,看他神色中,有痛有悔,顾瑜绝不会认错;
第二,何家和晋阳王的那档子事,周云旃一直在查;
虽然这么多年,燕国公府一直在太子和晟王中保持中立。但是显然,周云旃有自己的打算,不一定是要倒向某方势力,也可能是保留把柄,未来是去是留,都可争取空间。
而对于顾瑜和顾家,现在的选择有些两难。他们可以继续攀附纪家,纪大人和纪夫人都是温和真诚之人,纪家二子更是世家弟子中难得的持身严谨之人,但是纪家二房已经卷入何家和晋阳王的事务。纪大人经过遇刺一事,只怕也难独善其身了。
若现在提出离开纪家,又该如何解决顾琼的问题?她心中有纪二郎,只怕难以割舍。
更何况,父亲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正是顾瑜最近烦难之处,她只好写字静心。
才写了两页,纪令雯兴冲冲的拉着顾琼,挑了帘子进来了。
“你们俩不是去看新房的陈设了?这么早便回来了?”顾瑜笑着搁下笔。
“瑜妹妹,嫂嫂的嫁妆提前送来啦,整整八十八抬,堆满了整个院子。你闷着也难受,一起去看看吧。”纪令雯笑眯眯的道。
本朝惯例,嫁女要厚嫁。且柳家嫁女是远嫁,早早先把嫁妆送来。柳家姑娘也接来了,暂住在苏州平西坊的一处园子里待嫁。
当初江沅嫁入燕国公府,福宁县主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且全是满箱,一箱得四个奴仆挑着,算的上京城那几年最厚的了。
柳大人在国子监做事,且是有名的清流,家底不可能太过丰厚。这八十八抬嫁妆,可见柳大人拳拳爱女之心。
“我就不去了,这两天虽是好多了,吹了风还是头疼的很。”顾瑜推辞道,她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眼下的麻烦还没理干净。
“好吧,我还想叫你去看嫂嫂的拔步床呢,据说是请了京中一位大家雕出,确实不凡。”纪令雯笑道。
“这床精美异常,四面都雕有四季十二时图,没有个几年功夫,我看是不成的。”顾琼言语间也有些羡慕。顾家家世不显,她和妹妹出嫁时,想必是拿不出这样的好东西。
“说起来,今年苏州府选送的几位秀女,都落选了。”纪令雯突然说道:“听说是太子病了。今年也没细细选择,就都赐金返还了。”
“也不是坏事,宫中虽富贵,却也难得有情人。”顾琼道。
“听说,今上已经打算过继三皇子的一位幼子给太子为嗣。”纪令雯小小声道。
“这消息属实吗?”顾瑜皱眉。
“当然啦,萱妹妹讲的,你们可不要说出去。她呀,以后要嫁到徐家去,消息自然灵通。”
那可能性很大了。
过继也不是坏事,最起码,从法理上来讲,对太子只有好处。有了嗣子,宗正寺的那帮子油盐不进的老白菜帮子,不会再跳出来说三道四。
若是今上迟迟不为太子过继,只怕才是动了异位储君之心。说起来,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三皇子比太子足足小上五六岁,已经有了四子六女。
只是,不知大姐现在处境如何?
操心这事情的,自然不是只有一个小小顾瑜。
何家前院的大书房,位于单独的一个大院中,正房五间屋,形制阔大,飞檐深远,且为着防潮,做了更高的台阶,远远望去,很是气派。
这里只有何祯一人办公使用,其他人出入,都需通报核查后方可进入。院外的倒座中,还养着戴刀侍卫。
今日何祯召了二子何迁,谈漕运之事,说完一段,突然话锋一转:“今日纪亭来过了。想必,你知道他为何来的吧?”
何迁额上微微出了汗,他当然知道。
因着纪亭此人,文人做派十足,且自诩清流,从来不肯搅和他们的事情。他便和三弟何逊做了个套。没想到,那几个派去纪府刺杀的人,莫名其妙,死在陋巷中,闹得沸沸扬扬。
“你们这两个小畜生,竟如此大胆。”何祯面色冰寒,一把将茶杯掼在地上。
何迁赶紧跪下,申辩道:“父亲,勿要动怒。纪亭此人,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终究是麻烦。”
这几年,周云旃一直在查海禁之事,晋阳王猜测,他想向东海诸海盗用兵。
晋阳王本想,借着打捞起江沅遗物的机会,吊着周云旃上钩,再找个偏僻处杀了他,伪装山匪流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