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拒绝,罗冬两人反而干得更起劲了。除了泥浆之外,他们还带来了各种的工具,就连上房用的梯子都准备好了。他们这边在做准备的时候,丑牛先悄悄去了后院,将后院晒着的鱼干收了起来。这段时间,家里总能闻到一股晒鱼的鱼腥味。只不过大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最不缺鱼,就算渔网借出去了,时不时罗庄大队的人也会给他们送鱼来。哪怕这边的鱼腥味厚重一些,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没人知道,后院这边晒了很多很多鱼,将奶奶编制的筛子都用完了,后院都几乎摆满了。其他地方看不到后院这边,但要是上了屋檐多少会看见一点。丑牛不用提醒,就悄悄去挪鱼干。而在前院,罗冬两人也忙了起来。以前屋檐上的瓦片碎裂掉下来,容婆子没法自己修补,但也会将这些破碎的瓦片攒起来。这样在修补的时候,也不用重新去买瓦,直接用泥浆糊上,等晒干之后就能接着用。罗冬便将这些破碎的瓦片清出来,和陶宏一起糊着泥浆,等这些积攒的破瓦弄完之后。这才会架着梯子上的屋檐,将上面破损的瓦片铲下来,全部糊好之后再安上去。他们在忙活的时候,容晓晓一直跟在旁边。先是瞧了瞧他们怎么做,等看完之后她也跟着上手。糊泥浆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尝试一遍之后也就学的差不多,弄起来有模有样的。起先罗冬还会劝两声,这活虽然不累但脏的很,一不留神就会弄到衣服上。容晓晓倒不在意,随口说着:“弄脏就弄脏,洗洗就干净了。”说起来二姑这套房子是真的好。之前住在知青屋的时候,用水都得大老远去挑,洗衣洗澡那是特别的不方便。可在这里就不同,先不说整座院子就在小河的上方,直接吊个桶子下去就能打起河水。就说说后院专门打的井,是越用越觉得这口井实在太方便了。据二姑说,为了打这口井当初老祖宗还十分舍不得,现在她是真觉得老祖宗这笔钱花的值。容晓晓不在意会弄脏衣服,手上一边拿着工具正铲平泥浆,一边问道:“听大队长说你们现在是在玩具厂上班?”“对,我们都在玩具厂当临时工。”罗冬说着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容知青主动提起玩具厂的事让他觉得格外慎重,脑子里先过了一遍,才开口说道:“我进厂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拆卸组,不过要是忙起来也会临时调动。”只是因为手中没技术,哪怕调动也都是干一些力气活。罗冬的话说完,陶宏便也介绍起自己:“我和罗冬不在一个车间,主要工作就是搬运。”容晓晓有些好奇,“玩具厂都生产些什么玩具?”她上辈子出生在九零年代中,因为家庭的缘故年幼时期都没什么玩具,唯独记得的是一个棕色毛毛熊,看起来憨憨的,还特别爱掉毛。好几回搂着它睡觉,第二天早上不是床上多了一些棕色的毛,就是吃了一嘴巴的毛发。可即使如此她还是特别喜欢它。因为这是有意识开始,这是她唯一一个玩具,特别特别珍惜。那时候她还曾偷偷许过愿,想着等长大之后挣到钱她要给自己买一屋子的玩具。可真当自己能挣钱之后,在忙碌的生活中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年幼时候的梦想。如果不是这次提起了玩具厂,她都快记不得这件事了。“我们厂子主要经营的是铁皮玩具,一共有个生产线,除了铁皮玩具之外还有少量的木质玩具。”容晓晓挑了挑眉,“铁皮青蛙?”这个她知道,按钮后一跳一跳的青蛙,一直到成年后都还能看到它的身影,经久不衰啊。“那没有。”罗冬摇了摇头,一一介绍起来:“主要生产的是发条铁皮公鸡,听厂里人说,正在计划着该怎么让这只公鸡多一些功能,提升它好玩的程度,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些不带发条的铁皮玩具……”玩具厂的玩具品种并不多。本来玩具厂就不大,在两年前厂子里也就几十人外加一条生产线,也是多亏了新上任的副厂长,在这两年来费了老大的劲才从海外拉进两条旧的生产线,也让玩具厂的员工整整翻了两倍。厂子里的主要品种就是发条铁皮公鸡。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光架子的铁皮玩具,这一类玩具每年都会根据不同的形式来改变外观。这类销售量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所以一直保留着。除了这两类铁皮玩具之外,再有的就是一些木制玩具。一旁的容婆子听到这里,便主动开口说着:“玩具厂都是一些好人,每年大队长都会从厂子里接到一些手工活派发给我们,也是多亏了这一些活,才能拿到钱换些粮食。”不仅仅是她,大队里的一些困难户也能接到一些手工活。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都是救命钱。正是因为这些钱换来的粮食才不免于让他们饿死。“我爸就是搭个线,主要还是陆叔人好,要不是他的首肯这事也办不下来。”罗冬知晓这件事的一些内幕。这些手工活其实很简单,一些老爷子老太太们摸索个几天就能学会,所以根本没必要分配给周边的生产大队,厂子里的工人就能弄好。再来像这类木制玩具的销售量根本就提不上来。舍得花钱的家长不会给孩子买一个木头玩具。同样不舍得花这个钱的家长,哪怕价钱再低,比起花钱他们宁愿自己找个木头来雕。所以这类玩具一直处于不盈利也不会亏损的阶段。厂子里早就有人提议将这类玩具停产,没必要折腾下去。这个建议听着是有些道理的。但最后是陆叔力排众议,坚决保留了这个项目。原因也简单。玩具厂现在没有能力收购第四条生产线,如果将木制玩具停产,那所有涉及木制玩具的工人们又该何处何从?工作肯定还是会有,但很有可能会降薪调到其他的部门,使得其他部门的员工数量超额。再来,也是因为派发出去的手工活。这些手工活全都是分发给周边生产大队的困难户,每年下来到手的钱确实不多,可在关键的时候真的能救命。也或许还有其他原因,罗冬只是玩具厂的临时工并不太清楚厂子里重要的决策,他只知道陆叔的这些决定绝对不是因为想为自己谋划什么钱财,而是出于好心。这些话他不好直接说,只能在容婆婆主动提起时,让她们知道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陆叔的好心。容晓晓以前也有听二姑提起这件事,现在算是知道是谁第一个牵的线。
同样大概了解玩具厂的情况之后,也算明白为什么罗冬两人对缎工的技术这么在意了。缎工简单来说就是操纵锻炼金属的工作。正好是铁皮玩具厂需要的技术工人之一。罗冬本来还想着容知青继续问下去,但只见她点了点头后就再也没开口。心中有些急切,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一点时,突然听到院门外响起稚嫩的哭喊声。他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后院的丑牛突然冲了出来,快速的朝哭声那边跑了去。一旁的容晓晓见状,想都没想也跟着冲了出去。罗冬这下没犹豫,对着上屋檐的陶宏道:“你在这边照顾一下容婆婆,我出去看看。”“行,你过去护着点,这边交给我。”陶宏站在屋檐上看的远,远远就能看着一个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跑,瞧着她跑的方向,好像就是这边。他先放一下手中的活,踩着梯子下来走到容婆子身边,“婆婆,你这是在编竹筐?要不要我来帮帮忙。”“不用不用,你坐着歇歇喝口茶。”容婆子看不见,但她听得见。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哭喊声。心中微微一叹,那孩子投生到这样的家庭,真的是遭了大罪。边哭边跑的不是别人,正是招弟。丑牛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捡来了一根棍子,冲到招弟身边就将她护着身后,狠狠瞪着前方的人:“你不准欺负她!”张嫦没好气的瞪着他,恨不得直接上前把这两个小崽子给撕了,可一看到他们身后走来的几人,最后到底是憋着气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前还忍不住放了狠话:“赔钱货,你只管躲,躲得了一天我看你能不能躲一辈子,等你回到家我就让你好看!”说完,便跺着脚离开。瞧着她的背影,跑得还挺快。其实张嫦倒不怕丑牛这个小崽子,一个小崽子就算是拿着一根长棍,她总不会连个小崽子都收拾不了。以前在没人的地方,她不但打过招弟,就连丑牛和虎娃子也是揍过。反正揍就揍了,一个家里只剩下一个死老太婆,一个家里就一个傻爹,就算她揍了他们家的孩子,也没人会上门找麻烦。可现在不同了,丑牛突然冒出一个表姑姑。要是普通的知青也就算了,容知青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真要发生争执大队里的人肯定都不会站在她这边,而是会为容知青出头。不过那又怎样?现在丑牛能护得住招弟,招弟要是回了家,她在家里打自家的孩子,总没人能说什么吧?她就不信那个赔钱货一直不回家。“哎哟,这张嫦怎么这么狠心,对一个小孩居然能下这么重的狠手!”陈婶子听到哭声也出了院子,一看招弟脸上的巴掌印她是又气又急,蹲下来给她插着眼泪,安抚道:“不哭不哭,没人敢打你了,告诉婆婆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招弟哭的打嗝,“呜呜……她、她不给我饭嗝……不给我饭吃。”招弟不怕疼,被打对于她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她最怕的是没饭吃,饿肚子比挨打还要难受。“妹妹不哭。”丑牛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道:“等会去老地方,我给你烤红薯吃。”要是以前这么一说招弟保准会笑着点头。可这会儿,她反而哭得更厉害,“她以后不让我出门……我以后、呜呜呜就没红薯吃了。”容晓晓半蹲,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不急,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大伙一起商量好不好?”“对对对,表姑姑老厉害了,她肯定有法子!”丑牛被她哭的冷汗都溢了出来。招弟这才吸了吸鼻子,没在嚎啕大哭。一行人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容晓晓并没马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用温水给她擦了擦脸,紧跟着陈婶子又回家拿了一些膏药给她抹上。“张嫦真不是个东西,还有那个二柱,二柱怎么说都是她的亲爸,居然也不管管?!”要不是顾及招弟,陈婶子怕是早已经咒骂起来。给这孩子抹药,就发现不仅仅是脸上的巴掌印,双手上还有被抽出来的血条,腰上也有被揪出来的淤青。有新伤也有旧伤,显然这个孩子在家没少挨打。“不是让你跑吗?”丑牛在边上急的直转悠,不住重复着,“她打你你得跑,不跑会被打疼得。”此时的招弟正捧着一个馍馍,一口一口吃得特珍惜。她摇着头,嘴巴都舍不得从馍馍上挪开,“不能跑哦,跑了就没饭吃。”以前她也跑,跑了后妈就打不着。可现在跑了再回去,家里就没她的粮食了。虽然以前也不多,但好歹还能填填肚子。容晓晓给她冲了一杯果酱水,果酱放得特别多,喝到嘴里满满果香味,招弟一喝就爱上了。一口馍馍一口果酱水,等她吃完喝完才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我老是爱往外跑,以后不准我出门,让我给家里干活。”招弟舔了舔唇,一直舔到没甜味为止,特委屈道:“不出门我就不能去捡柴了。”招弟跟着丑牛去捡柴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少。在这个院子里除了陶宏之外,谁都知道。陈婶子知道、罗冬也听家里人提起过,甚至还叮嘱他不要在外乱说,省得害了这些孩子。丑牛和虎娃子还好,家里人知道也不算事。可二柱和赵嫦不同,他们要是知道招弟在外面捡柴,那招弟以后肯定会一直捡下去,但换来的钱绝对落不到她手上,甚至恨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干活,永远别停下来。就算她能挣钱了,家里也不会对她好一丁点,还会觉得她之前落了不少钱,怕是连饭都不会给她吃了。赵嫦那个人,对自己的女儿都狠得下心,更别说是别人的女儿了。那是把自己亲生女儿当牛使唤,把招弟当畜生使唤。满心满眼除了拼生儿子之外,谁也不会在乎。“丑牛,你带妹妹去后院玩。”容晓晓说着,她对招弟家的事不是太了解,想着正好问问陈婶子。但有些事不太好当着孩子的面问。丑牛应了一声,牵着招弟就往后院去。等两个娃一离开,一旁的陶宏就特不是滋味的道:“怎么还有这样的父母?我要是能有个女儿,那一定会捧在手心里疼着。”罗冬跟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吗。”陈婶子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陶宏我就不说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娶了媳妇的,你连媳妇影子都没,就惦记要有个闺女了?”她跟着打趣:“行,等会我就跟你妈好生说说,你这小子也该娶媳妇了。”罗冬被陈婶子说的满脸通红,“也不是太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