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在府内,营兵无诏,不能久留一府之地,于是天黑之前被遣走大半,只留下上百人守着别院。
亥时三刻,别院里隐约传出靡靡之音和觥筹交错的声音,一列骑兵骤然出现在别院大门,长1枪短刀对准江西营兵,为首的燕都尉亮出官防印信大声喝道:“钦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退!”
营兵见状,无人敢上前阻拦,面面相觑片刻便都放下手里的枪兵。门里有人警觉,立即飞奔到酒宴正酣的庭院处,因为跑太急而直接摔到山黔脚前。
半醉半醒的山黔搂着个歌妓,见状戏谑道:“怎么着,撞鬼了还是见着女人腿软了?”
“钦差来拿人了!”
“!”山黔猛地惊醒,一把推开歌妓:“你没看错?”
“不知从哪调来的兵,举着火把乌泱泱地包围别院,为首的拿着官防印信就闯进来!”
山黔有恃无恐:“钦差无根无由,也敢拿人?”
“凭你等沆瀣一气,冤害无辜,逼杀管文滨,够不够拿人!”
燕都尉健步如飞,历数其罪,惊得山黔瞪大双眼,而唐提刑掉落手中酒杯,发出啪地声响,如石子落水惊起满塘涟漪,更有贼心无胆者当即软了双腿,一屁股摔倒在地。
山黔尚能镇定以对:“本官实是不懂你口中的沆瀣一气、冤害无辜是什么意思,如果指的是今晚本官盛情难却而应邀,与诸位同僚大摆筵席、贪欢享乐……的确是本官失职,好宴宾客的奢靡之风不该出现在两江官吏之间,更不该从我此处盛行。明日一早,本官自参一本,是罚是责由圣上定夺。但这冤害无辜,我却不能认!”
没给燕都尉回话的机会,山黔极力撇清:“冤害什么无辜?本官管一省兵权,捉拿盗贼、荡平匪窝是职责所在,也经常碰到狡猾的贼寇嚎哭无辜,痛骂我冤杀无辜,我让他们有洗白冤屈的证据便都拿出来,如果错杀一人,当场要砍我脑袋我也绝不喊冤!当然了,至今没人拿得出清白的凭证,本官这脑袋还好好地留着。却不知道钦差遇到喊冤的,是不是这些贼寇,是否轻而易举就相信他们的三言两语?再说逼杀管文滨……管文滨死了吗?”
他回头问:“管文滨死了吗?我前一阵从他府上离开,还是生龙活虎,不像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发运使水宏朗:“没听说,难道是猝死?”
唐提刑扯扯嘴唇附和:“依稀记得管知府身强体健,不太可能猝死。”
水宏朗:“闻听管知府近几日追查什么大案,说不定是夜以继日,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才会猝死。”
“是这样?”山黔面露惊讶,颇为关怀地问:“如果真是为民鞠躬尽瘁,朝廷应行嘉奖,不过钦差说我逼杀管大人,我是万万不敢认的……这当中是否有误会?”
燕都尉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只说道:“诸位大人逼杀管文滨时,想是太专注,没留意周围,不知道钦差当时也在场,亲眼看你们一人一句逼管文滨弃明投暗,冤害杨氏,更是亲眼看着山帅使用哪只手——”猛地抓住山黔的右手,一字一句说:“拧断管文滨的脖子!”
“——!”
众人骇得魂飞魄散,唐提刑头晕目眩,骤然倒地,吓得晕死过去。水宏朗吞咽口水,低头朝旁边退去,被营兵拦住去路。
山黔先是不敢置信,盯着燕都尉的脸和眼睛求证撒谎的可能,只瞧见一片冰冷讥讽,心知事情败露,再看旁边的营兵赫然是荆北的营兵都统,便猜到钦差已经调来荆北兵马。
大事去矣。
山黔脑海中闪过四个大字,反而心平气和地放弃挣扎:“是我小瞧了钦差。”转而询问:“敢问钦差是何许人?”
燕都尉:“掌冀州军,勋上轻车都尉,授正四品忠武将军,大景六皇子!”
山黔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随即大笑:“败在大景储君的手里,山某荣幸。”
“放肆!”燕都尉厉声呵斥:“死到临头还鼓唇弄舌,挑拨东宫和六皇子的兄弟之情,动摇社稷、危害朝廷稳定,用意歹毒!给我打断他的腿!”恶狠狠地目光扫过一众官吏以及身边的荆北营兵,冷冷放话:“我看谁还敢拿储君说事!”
被目光扫过的人纷纷低头,思绪纷杂,直到山黔的惨叫划破寂静,吓得他们心惊肉跳,再不敢胡思乱想。
山黔还算条汉子,被活生生打断双腿也只惨叫一声,之后咬死牙关一声不吭,忍下绵密剧烈的疼痛。
燕都尉大手一挥:“全部拷起来!”
昌平公主府。
举着火把的兵马包围住公主府,前后门都有官兵把守,营兵分出一条道来,骑着高头大马的霍昭汶出现,旁边有人来问是否撞开公主府大门。
“好歹是大景嫡长公主,本王的亲姑姑,得给几分薄面。”霍昭汶:“去敲门。”
营兵听令,跑上前敲门。
里头的人早就透过门缝瞧见外面大量的兵马,吓得连滚带爬跑去禀告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