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乏秋困,李见素想要做几个香囊,里面放些提神之物,倒能显出心意。
白芨妥帖,特意拿来上好的金丝线,这般也能给李见素撑起脸面,不至于被那群贵女看低。
李见素向来注重养生,若在从前,天色一暗,她就会给李濬施针,待结束后,便会回到房中歇下。
此刻入夜,她也是如此,洗漱后换了身舒适的衣裳,披着薄衫,还在绣那香囊,白日里虽然白芨和采苓都在帮忙,但她始终觉得,既然是要赠予别人,还是得自己动手,这样才诚心。
安静的院里传来响动,她知道是李湛回来了,收拾了桌上针线,又去取被褥,却被李湛派人喊去了净房。
净房的门外站着小厮,李见素犹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合了门,她抬眼看到屏风后隐约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没有再上前,而是先问他,“世子,有何事?”
人影微晃,“过来。”
屋中水汽氤氲,李见素深吸一口气,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也不知李湛今日去了何处,整个人风尘仆仆,鞋靴上还沾着一层泥土。
见李见素上前,他展开双臂,下巴微扬,半阖着眼,对她道:“伺候。”
李见素看到他身后还在冒着水汽的浴桶,迟迟未动。
“怎么?”李湛薄唇微扬,“既是做不下去,不如明日随我一到入宫,与你那几个亲人好好诉一番委屈?”
皇帝这半年一直在命人编撰各州书册,正好李湛回京,便想询问他有关岭南一代的风土人情,故而他明日还要入宫面圣。
见李见素咬唇不语,只摇了摇头以示回应。
“出去。”李湛冷嗤,开始自己解衣。
李见素脚下如同灌铅,站在原地还是未动,李湛脱掉外衫,直接朝她扔去,她慌忙接住。
李湛朝她迈步,一字一句低低道:“李见素,我再说一遍,你若觉得委屈,就入宫去说,你若不说,我便当你为婢。”
李见素又是连忙垂眸,不去看他随着步伐而若隐若现的胸膛,且还是没有回话。
“你伺候他的时候,也会这般装聋作哑?”李湛脚步停下,低沉的呼吸就在她面前。
“我……”李见素终是开了口,可刚说出一个字,又停下,因为她要说的话,前几日就与李湛说过,可他完全不信。
就在她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时,下巴被李湛一把捏起,“有什么不敢承认,他看你的眼神那般明显,是个人都瞧得出来,你呢?”
他唇角扬着,可眼神却异常冰冷,“你不是乐在其中么?”
说罢,他一把将她甩开,李见素向一侧踉跄,眼看就要跪倒在地,手中外衫却被李湛一把拉住,她身子又是一晃,最终还是稳住了脚跟。
她以为他拉住外衫是怕她跌倒,可看到他将外衫抽回去时,抖了抖方才不慎沾灰的衣角,才知是她想错了。
心口处又似被捏了一把。
午夜的狂风用力拍着门窗,李见素被一声炸雷惊醒,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阿翁!”
而后,她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捂住嘴,用被子将身体紧紧裹住,不安地看了眼寝屋的帘子。
狂风卷杂着暴雨的声音,让她无法判断那一声惊呼可有传入李湛耳中,可她也顾不得多想,暴雨带来的恐惧,让她瑟瑟发抖,整张脸白的渗人。
阿翁就是死在了这样的雨夜。
那晚雷声轰鸣,暴雨倾盆,她不知那晚为何心会如此慌张,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掌,用力捏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有种难忍的痛,她提着一盏小灯,去敲阿翁的门。
阿翁向来眠浅,这般吵闹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可任凭她如何喊,门还是纹丝不动。
被风捎进屋檐下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李见素也不知那晚是从何处得来的力气,用力撞开了门,却看到奄奄一息的阿翁,倒在榻边。
她扑跪在阿翁身前,颤抖着想要提他诊脉,却见昏暗中,阿翁一把拉住她的手,用那颤抖的声音道:“见素……莫问、莫念、莫究……道法自然,翁翁此番……命也……”
话音落下,他合了双眼,手上的力度也瞬间散去。
从那晚之后,每至雷雨交加的夜里,她便无法安眠,会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又一次看到阿翁在她怀中合眼,感受到阿翁忽然松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