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一旦高中则寻机退婚,以功勋之身去另攀高门闺秀?呵,若真是如此,王家还真是心机深沉……”尤家人轮番夹枪带棒,反复在雷点上蹦跶跳跃,句句都往人的心窝肺管子上扎。偏偏句句都没有说错,王家人哪里抵挡得住?王顺良眉头越蹙越紧,脸色比灶下烧了十几年的锅底还要黑,王刘氏更是气到咂舌,“这…你们这一家,还真真是屎壳螂和蛆——臭到了一块!我说不过你们这么多张嘴,可想要五千两白银?你们不如去做梦,梦里说不定来得更快些,我们王家是绝对不会给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这婚我们王家不退了!半月之后把人给娶了……”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入门之后如何拿捏还不是做婆母的说了算?谁知这后半段话还未说完,尤妲窈竟上前一步,接过话头来,“王家当真还要我?王顺良你当真还愿娶我?我自是愿意的,比起被退婚声名受损,去嫁给个村头莽夫走卒小贩,那为何不继续这门婚事,嫁个翰林夫君?且尤王两家相交已久,同在京城,彼此也算知根知底……王顺良,你说呢?”五千两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妲窈其实也拿不准王家到底愿不愿意出这笔银钱。她在赌,她赌王顺良到底是选这五千两,还是选永无后患重新恢复自由身,去另娶闺秀奔远大前程……果然没有赌错,王顺良自然是选择后者。毕竟银钱没了还能再赚回来,娶妻若想要再换,便没有那么容易。他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中,由牙缝中挤出几句话,“你嫁给我自是占尽便宜,我却不想受你们尤家一世纠缠。五千两罢了,我们王家给。”怎么给?哪里给得起?可王刘氏心中也清楚,儿子从小主意就大,一旦做了决定就难以转圜,所以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脸上一副天塌了似的表情,仿若被抽去了精气魂魄,跌坐在了椅上。过程虽撕扯得相当难看,可两家到底还是达成了共识。尤闵河揉了揉紧绷着的太阳穴,只觉得这两个脏东西愈发碍眼,粗声粗气道,“王家既已拿出决断,便赶紧签下款条文书将银子送来趁早了结此事,窈儿已被这门婚事拖累三年,绝不能再拖下去。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不见银子,我便写帖子上书弹劾,我倒是很想知道,若翰林院和户部晓得你王顺良无故退婚,抛弃勤俭贤惠坚守多年的未婚妻,他们还会给你调派什么好职位,指派什么好差事。来人啊,放狗,关门!”在下人的催促声与犬吠声中,王家母子被轰了出去,厅堂当中只剩下了尤家自己人。尤闵河应对完这堆麻烦已是疲累不已,略略安抚尤妲窈几句就回房休息去了,只留下后院的女眷待在厅堂中,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分明方才还站在同一阵营,齐心合力抵御外侮的尤家人,在危机解除后,负又迅速分崩离析。
就像桌面上那碗已经凉透了,还未来得及撤掉的冷茶。京城中有数百万家宅,其中几十万官户,大多是男强女弱的婚姻,而尤家恰巧不同,因着钱家这十余年来励精图治,钱文秀的胞弟现已官至二品,钱权不缺,钱家子弟也个个争气,所以演变到后来,尤家隐有女强男弱之势,钱文秀独掌管家大权处理一切大小事务,而尤家上下都看在眼里,这位当家主母,并不喜欢尤妲窈。这些年来,这位大姑娘在后宅中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乖顺恭敬,谨小慎微,可饶是如此,钱文秀对她也是依旧不咸不淡,不冷不热。钱文秀确实不喜欢。也曾想过,若尤妲窈像自己那两个嫡女般身姿纤细,相貌端雅便也罢了,或许会看在她这般懂事的份上,待她更好些,可偏偏她长相艳丽,身材丰盈,寡言少语,甚至连说起话来那绵软的嗓音……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钱文秀,这人并不是她的种,而是那贱人的女儿。呵,庶长女。天知道这三个字这对当家主母来说,是个多么耻辱的存在。天知道当年尤闵河将那个大着肚子的贱人领回家时,她有多忿恨。家主离开后,钱文秀复又坐回左首主位上,尤玉珍与尤玉娴分立站在椅后,与厅堂中央的尤妲窈分隔两端,泾渭分明,直到现在,三人才有时间好好打量她,只感觉人还是那个人,内里却好像换了一个魂。钱文秀细细打量着她,心中觉得稀奇之余,又莫名生了些忌惮,脑中极速转了几个弯之后,“方才那些话,是慧姨娘教你说的?”只见尤妲窈微微颔首,上身前倾,一如以往般恭敬,“回大娘子的话,我方才从昏睡中转醒,还未曾见过慧姨娘。女儿只是心中不忿,不想要就这么便宜了王家人。”也是,慧姨娘若有此等得心机,岂会这么多年在后宅中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钱文秀彻底打消了心底的顾虑。按照常理,因着尤妲窈惹出这么多风波,总是要再狠狠处罚一顿的,最不济也要去跪三天祠堂,可念着她被人冤污病体未愈,又从王家手中要来了五千两银钱,钱文秀打算暂时放过,挥了挥手将她打发了出去。万物勃发,春阳正好,习习微风穿堂而过,远方传来悦耳的鸟叫声。钱文秀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只觉得心情格外愉悦,她嘴角上扬,先是望了望那纸静置在桌上由王顺良亲手签下的结款文书上,然后回头朝两个嫡女笑道,“今年春日的衣裙都还未做吧?几日后,我命流光阁的裁缝上门来,用最好的料子给你们量身定做,想做多少套,都使得。”厅堂院外,一片绿意盎然,爬山虎顺着墙根飞快生长,覆盖得几乎看不墙面的底色,垂花门后的一片绿荫之下,站了个美貌妇人。她素衣银钗依旧难掩姿色,丰胸盈臀,独有些成熟的韵味,此人正是尤妲窈的生母慧姨娘,她哭得眼皮高高肿起,正伸长了脖子朝厅堂门口望,女儿跨出院门的瞬间,暗淡的眼神中出现了丝光亮,立马迎上前去,哽咽着小心翼翼问道,“……王家人没有为难大姑娘吧?”尤妲窈闻言心底不禁涌上些酸涩。她本是姨娘十月怀胎受尽苦楚生下来的女儿,可因刚落地时就被钱文秀抱在身前养了七八年,身旁的婆子女使没少在身前说酸话诋毁姨娘,所以她先入为主心底生了隔阂,哪怕后来回到姨娘身边也不愿同她多待,以至于到今日这般生分,姨娘只敢依着规矩唤她一声“大姑娘”。尤记得上一世,自她被送回潭州,姨娘就郁郁寡欢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