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一团糟,任宙远干脆睁开双眼,在漆黑中看着天花板。
脑袋在这一瞬间异常冷静,冷静得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晰地看清过自己的过往和现状。
他的过去,说实话,活得很糟糕。介意自己的出生,无论做什么都怕得罪人,怕被人看不起,于是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总是通过观察别人的反应行事。
文字,是他在有了安安之前唯一重视的事情,小时候与文字为伴,长大后靠文字吃饭,似乎也只有在文字面前,他才活得像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想法的人。
但却因为这份执着,让他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冲昏了头脑,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也不记得他是做什么的,这么多年来,关于那个男人他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个——那副自大又欠揍的面孔。
他看了一下往他怀里越凑越近的安安,心里某一角软得一塌糊涂——若是没有了当年的荒唐,也不会有这么个乖巧又听话的儿子了。
那个男人毁了他的前程,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却阴差阳错地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一个家。
任宙远翻了个身,将安安抱在怀里,他下巴蹭了蹭安安的头发,再次闭上双眼。
这回那些糟心的画面没再扰乱他,就像是曾经艰难的日子要被他抛诸脑后一样,在历经了那么久独自一人的生活后,他最终也会得到他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任宙远起了个大早,他将还赖在床上睡得满脸通红的安安唤醒,帮他换了一身帅气的polo衫牛仔裤,将他抱到洗漱台边,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他嘴里,才马不停蹄地出去做早餐。
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大大小小学校的都已经开学,大城市的幼儿园稍微好一点的都满员了,也幸亏有范文锋在,才帮他在附近找了家民办幼儿园,愿意接收插班生。
安安洗了把脸,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不少,他看见任宙远在厨房忙里忙外的,想了下,还是走了进去,像以往那样揪住任宙远的衣摆,跟在他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似的问:“爸爸咱们一早要去哪儿啊?”
任宙远将最后一个鸡蛋煎好夹紧面包里,关了火把平底锅放进水槽内,一手一个盘子,背后拖着个小跟屁虫走到大厅。
安安很自觉地爬到沙发上,从其中一个盘子中拿起三明治吃了起来,边吃眼睛边看向任宙远。
任宙远拿起另一块,边吃边说:“咱们等一下要去幼儿园玩,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安安可以在那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还有好多漂亮的老师教你写字画画,等安安学了之后回来教爸爸好不好?”
安安一听,脸色倏然一变,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在一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在默默地啃着面包。
任宙远一看就知道坏事了,他知道安安一直很不喜欢上幼儿园,对幼儿园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恶,就是对离开爸爸这件事严重不满而已。
他对儿子这么喜欢自己确实很感动,但同时也很头大。把默不作声的安安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任宙远小声哄着他说:“爸爸也很舍不得送安安到幼儿园,但是爸爸要上班赚钱,如果将安安自己一个放在家里,爸爸会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坏人,到时候没人保护安安,如果安安被带走了,爸爸就再也看不见安安了。”
安安一听,眼眶的泪水打着转,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委屈,他奶声奶气又夹着些哭腔说:“那爸爸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在家里上班吗?”
任宙远心都揪紧了,但也只能硬着嘴说:“爸爸要赚好多好多钱,让安安念小学,念大学,但是如果爸爸在家里上班,就不能送安安去念书了,安安难道想当个什么都不会的坏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