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总。”“让他们滚。”话音一落定,会议室就像被时间定格了,所有人都为他简单粗暴的提议愣怔了一下,又在几秒后陆续换上不以为意的表情。运营官看着对面的人事官,吊儿郎当地作出评价:“工会那边不好交代啊。”品牌官也锁紧了眉头,不屑地说:“一罢工就裁员,媒体和同行会怎么笑我们?”开会到现在,责任最重的风险官发了话,却是跟着大部分人唱反调:“他们有罢工的权利,我们也有裁员的权利。”公关官摘下眼镜,叹了口气:“我建议做个折中,先满足他们的提议,等风头过了,再找借口把那些刺头裁掉,这样也好给各部门调整结构预留时间。”财务官点头:“我觉得可以。”“我主张现在就裁。”风险官强硬地说,“别把他们当傻子,以后裁以后还得闹,与其到时候大做文章说我们没有气度,报复罢工工人,不如现在一步到位。”说到这里,他歪在扶手边上,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当然,如果诸位觉得面子比里子要紧,那就直接答应他们的协议,我们也可以就此散会了。”运营官说:“说笑呢你?裁这么一大批,theophil的运作肯定要受到影响。”风险官反问:“那你现在运作得好么?”人事官显然更赞成公关官的提议,他压抑着不快回怼风险官:“易雨生,到这节骨眼上你还拱火,你的职责真的是控制风险不是制造风险嘛?”这群人抱怨归抱怨,说要直接裁员,他们又瞻前顾后地不敢了,个个都把尹席和风险官的话当儿戏,好像这么僵着就能僵出个结果来。但凡他们的嘴和胆子一样怂,或者胆子跟嘴一样硬,theophil早就能散会了。风险官看向尹席,后者自从说完那句“让他们滚”就再没开过口,直到现在目光依然落在会议桌中间,仿佛不再打算参与这个话题。他又挨个扫过同事们的脸,或漠不关心,或极力反对。风险管理的尴尬就在于,无事发生的时候,大家都不把他当回事;真正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平日踊跃在窒息颜微尘怀疑自己错怪尹席了。他以为“theophil正是多事之秋”是一句借口,工人罢工的事情转眼就上了热搜。然后他以为只是巧合,又听同事说,奢侈品行业罢工的事情都是去年就定下来的。这几天,他和尹席都没有联系,但是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刷新闻,看theophil的情况。ethel与工人和解了,rosetta与工人和解了,ateo与工人和解了……最后只剩下了theophil,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媒体的焦点。正当网友们为工人们的胜利喝彩时,某奢侈品公司前业内人士发长帖披露了行业的高额薪资,让吃瓜群众即刻从工人立场倒回了中立立场,观看狗咬狗的同时,集体唾骂这个行业的暴利,都说从董事到销售没有一只好鸟,好像他们第一天知道似的。如果长帖所言为真,颜微尘也吃不下饭了。感谢互联网让他发现自己如此贫穷,连theophil实习生的工资都略高于他现在的薪酬,关键人家做五休二不加班还享有发情期假,真是行业差异,人比人气死人。兴许是又一次见识了他和尹席之间的鸿沟,上班的路上,他罕有地产生了孤独感。以前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现在觉得一个人颇为悲哀。家人都不是东西,爱人又攀不上,如果同事们可以算作朋友的话,他们也有各自的生活。他下意识地把手捂在肚子上,这样就不会太孤单。要是他一早能知道医院里有锅要他背,他大概会把伤感的精力用来多吃两口饭,好在挨投诉的时候让自己振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