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再顿首:“家仆无状,若让阿耶知晓,也定不会轻饶,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容晚芙将这个不知羞耻的奴婢带回家中,交由阿耶发落。”
打狗还需看主人,这些奴婢都是签了身契的,若鱼的身契,便在开国侯府。
眼下闹出这档子事,按理来说,该是两家关起门来各打五十大板。
只是,若这贱婢当真是凭本事、有魅力,勾引得洛神瑛神魂颠倒也罢了,偏用这等下作害人的颤声娇,若是连累得洛家后嗣,齐宣大长公主容不得她。
江晚芙也知晓,大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虎口夺人实属困难,心口一紧。
这时,紫檀木雕花嵌松绿螺钿的槅扇之外,师暄妍玉足轻移,迈入花房。
齐宣大长公主看向她,自江晚芙口中听到“阿耶”二字,齐宣大长公主便已有所领会,这师家,放着深海明珠不知珍惜,反倒爱惜一双死鱼眼,真是买椟还珠,滑天下之稽。
斜照的夕晖落在少女如白瓷般细腻光滑的肌肤上,她眸色纯澈,极尽温柔,向长公主福身。
“公主殿下,若鱼自小陪伴晚芙,她在家中素来规矩,今日一念之差,铸下大错,侯府实是汗颜,无法面对长公主。但还请长公主放心,我阿耶治下极严,绝非徇私护短之人,将她带回侯府,阿耶定会秉公处置。如此,也免使长公主污了贵手,众芳园添了血光。”
这一说齐宣大长公主忽地想起来,这众芳园是为缅怀元后而建,是“千年万岁,椒花颂声”之意,的确不宜见血,处死一个奴婢是小,冲煞元后芳魂是大。
齐宣大长公主垂目,复又看了地上的洛神瑛一眼,呼吸屏在肺腔,终是应许了。
“般般这样说,也好。”
这孽障带回家中,自有教训。
至于那贱婢,便交由开国侯去拿捏。
一口长长的浊气自胸口排出,齐宣大长公主冷静地令左右两位仆妇放了人。
两名仆妇便将若鱼一把掼在地上,若鱼膝行至江晚芙面前,彤红的明眸泪光点点,两颊高肿着,唇角破了一点血口,露出腥红的肉质,看上去有些可怖。
江晚芙只恨这贱婢平素里待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看似忠心耿耿,背地里竟想越过她攀上高枝,去做高官贵爵家的主母,她也不看看自己那贱骨头几斤几两,好在今日,她不曾把师暄妍的那些丑事说出来。
江晚芙一点也不愿替师暄妍遮掩,只是此事关涉到整个开国侯府,她才刚刚做了开国侯府的娘子,可不想被师暄妍连累。
师家来了人,将若鱼拖走了。
江晚芙亦无颜在此,亦步亦趋跟着去了。
师暄妍留下,对齐宣大长公主告辞。
齐宣大长公主满心只有把洛神瑛押回家中训斥,也无暇再分神处置别的事,便准允了。
“般般,今日本是邀你前来众芳园赏梅,看看襄王殿下,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襄王既是无意,日后……”
“般般省得的,从未妄想。”
师暄妍的平和大度,让齐宣大长公主深感安慰,留她说了几句话,便也散了。
待师暄妍也回转之后,一颗心至此,却是噗通噗通直跳。
若鱼几番害人,固是死有余辜,她也不可怜她,只是,洛阳折葵别院飘雪的夜里,她不同样也是不知羞地引诱了一个男子么,并没有任何清高之处。
现在,本以为会露水之交天各一方的两个人,又在长安重逢。
而他似乎耿耿于怀,有意地缠上来,把她原本的想法全盘打乱了。
适才在假山石林之中便极是危险,一着不慎,便有可能被人察觉。
“封墨”他是长安如今风华正茂的新贵,如三春熙景、濯濯皎月,若因她而累及名声,并不划算。那男人却仿若不知。
他如果执意要与她纠缠不休,事迹迟早会败露,那时,无论她如何犟嘴,都再也保不住他的名声了。
但愿他今后,哪怕只是为了前程,也莫再前来招惹。
倘或他有要求,只要提出,她自当竭力满足,只求与他再无瓜葛。
然而师暄妍又想错了。
蝉鬓送她回君子小筑之后,便回了一趟侯府。
她是开国侯派来师暄妍身边的近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前去报信,更何况今日在众芳园,若鱼一念之差,差点惹下滔天巨祸。
本就风雨交加的侯府,又添惊雷,眼下开国侯与江夫人应已是焦头烂额,愈发不敢让她未婚有孕之事曝光。
只要想到他们如热锅蚂蚁般团团乱转、无计可施,勃然大怒,抚胸顿足的模样,师暄妍心底里,简直唯有快意。
快意到想多吃几盏酒,尽情淋漓地宣泄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