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对他有意思的变态跟踪狂?还是来蹲点的小偷?无论哪种可能,一想到这肉虫已经吸附在他身上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动机和目的,程醒言胃里就阵阵闹腾,恨不得当即将对方碾死才好。胖子的胜负欲已经激起,又向叶竞遥炫耀起来:“叶竞遥,我早就说过姓褚的不怎么正常,他竟然在和一个男的同居。你还不信。看吧,这就是他的小情人。”叶竞遥已经蜷起脊背,脸深深藏在假发和枕头底下,不允许任何人看见。病房里只回荡她细细的叫喊:“我早就叫你们别去纠缠我哥了!你们只是拿我当借口骗钱花而已,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想治了,我想去死,你们能停下来吗?”“你是听不明白吗?褚晏清喜欢男的,你们根本没戏。”胖子扑到床边,硬是要将叶竞遥从枕头里拔出来,“世界上只有我会这么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治好。你就算去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你自己没资格做决定。”“你才不正常,你明知道他是我表哥!你不要误会,我就是不想和你结婚了,就算世界上剩你一个男的,我也不会和你结婚……”胖子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表子”,看阵仗像要把叶竞遥撕成两片。程羽绮及时拦了上去:“都几点了?我爷爷要休息了。这里是医院,再吵我就叫保安过来,赶紧出去!”胖子又用那种黏腻的目光,在程羽绮面上细细舔舐一番。他忽地放过了叶竞遥,返身往老爷子床边涌来:“老爷爷,你听明白了吗?”程羽绮立即按下了响铃,胖子仍然绘声绘色地讲述下去:“你孙子是个变态。他现在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而且我还见过他们搂搂抱抱呢,保准有点问题。不信你自己问他,他是不是变态同性恋?”老爷子以前最爱回忆自己的军旅生涯,晚辈们都当故事会听了。直至这一刻,程醒言才彻底相信,老爷子确实上过战场。老爷子未能让胖子如愿,对方想得到的恐惧、恼怒、困惑,他一概不给,只将双眼平移至程醒言身前:“醒醒,这个人是谁?你认识他吗?”这声“醒醒”将他拉回了现实。程醒言真的醒了醒脑子,可喉头好像被试图蹦跳出笼的心脏堵死了,他答不出一个字。他只好动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发觉半边臂膀连同手指都在发抖。他试图止住颤抖,又用另一只手卡住了腕间,可并未起到作用。那就是没办法停下了。程醒言不知哪来的力气,飞踢向那胖子的膝盖,对方果然发出声不成调的嚎叫。他又踢向对方尚能支撑的另一条腿,将那胖子整个掀翻在地,拽着衣领往病房外拖去。程羽绮也快步跟过来,两人达成某种奇妙的默契:“哥,得去没有监控的地方。我想想……要不去这层楼的公共浴室吧?”前些年肿瘤科安装热水管道,给每间病房和值班室自带的卫生间都通了热水,唯独漏了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导致其功能仅剩夏季冲凉。如今正值严冬,自然没人会去。程羽绮留在门口给他望风,程醒言将胖子溜圆的脑袋对准花洒,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冰水顷刻砸落。胖子再度鬼哭狼嚎起来,程醒言第三次蹬上对方膝盖的痛处,对方终于憋住了叫唤。只是这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程醒言小半边头发和肩膀也被淋得透湿,冰水浇灭了身体里燃烧的肾上腺素,胖子又一次哀嚎起来时,他缓缓拧紧了花洒。“说吧,不说就继续洗澡。”程醒言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和褚晏清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认识我?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胖子却只答了一句:“叶竞遥只是太善良了。”“什么意思?”“钱是你男朋友本就应该给的。他妈妈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他难道不该给叶家一笔赔偿?”“不要找借口!那明明就是意外。”胖子嗤笑了声:“怎么是意外?他当时在警局亲口承认的,是因为他的疏忽,他本来每个月都应该回去看看,可他七月份没抽出空档,也没过问对方的情况。而且他答应了要帮忙戒酒,也压根没执行,所以他妈妈才会把自己喝死。我哪句说得不对?”
程醒言再度拧开了花洒。流水声在四面封闭的墙体间来回纠葛,听起来格外凄厉。他用冰水抹了把脸,寒意刺得眼睛生疼。他头脑清醒些了:“你们拢共拿到了多少钱?”胖子费了些时间仔细思索,“也不太多,拢共不到五十个吧。你们那小区安保挺严格的,已经好几个月没能成功进去了。”“你这畜生……你到底纠缠人多久了?”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觉得有趣:“怎么,你之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真有意思。”“我问你到底多久了?几个月?还是几年?”胖子偏就不回答他,模样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你们难道缺钱吗?上次我看到你家有那么多好相机,随便哪台都值我大半年工资。别太抠门嘛。”过剩的血液涌上了大脑,程醒言太阳穴开始涨痛:“所以你弄坏了我的相机,已经停产的!”“你急什么,连派出所都管不了,你还想管我?”程醒言将对方额头往门板上砸去,闹出的动静不小,守在门外的程羽绮连忙叫道:“哥!你洗完头没有?冷水还是别洗太久,我们回去吧。”“……马上。”若程羽绮没有蹲守在外边,他恐怕真的要化身屠夫,将眼前这胖子宰了,炖了,硫酸融了,令其化为一滩烂泥,由蛆虫分解,骨灰都不能留,从世上永久消失。程醒言关上花洒,将晕头转向的胖子抛回角落。他还在因寒冷和紧张而剧烈发抖,深深吐息几次,方才往外走去。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把程羽绮骇得不轻,回程路上,对方没敢再和他搭话。病房已恢复往日的死寂,只剩仪器有规律的滴声,像给这间屋子安装上了人工心脏。叶竞遥瑟缩在床头,不知是睡死还是发呆;老爷子也没有继续转发推送,面朝窗檐下凝固的冰棱。程醒言知道,老爷子是在等他回来。程醒言刚摸索到病床的边缘,便化作抽去丝线的木偶,惶惶然跪倒在地。他的喉间终于能发出声响:“对不起。对不起,爷爷。”老爷子缓慢侧过头来。一只枯槁的手,落在他的发顶,然后是他的肩膀,可没能找着一处干燥的位置,“醒醒,你怎么搞的?一身都是水。现在天气太冷,不要着凉,先回家休息吧。”程醒言愣愣道:“回去?我怎么回去?”“回去吧。”程羽绮也跟着劝他,“今晚我和护工会照顾爷爷,明天八点我爸就来接班。不用担心。”——程醒言不敢面对父母,又逃回了褚晏清的住处。肾上腺素已经褪去,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极度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