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天理?”谢嘉言含着泪笑的开怀,“我从来不信这些,我只是不及你们,所以我输了而已。”
江沅伸出素白的指尖,轻指向她的双眸,“你的眼前都是黑,双目虽在,却早就看不见了。”
“盼的皆是空,等的全是梦。”谢嘉言收了笑,眯着眼,神情有些扭曲,“我只是想要所有人和我一样,何错之有。”
江沅无奈摇头,张显贵连连忙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一高一低,一上一下,江沅看着谢嘉言,地上狼狈的女子也回看着她,“你我二人无论相逢于何时,都无法相处。”
“成王败寇。”谢嘉言屈起身子,看向江沅的眼神闪着幽暗的光,面容狰狞,“若不是有宋延巳,你绝对斗不过我。”
江沅聪敏,却不如她狠,她能豁出去一切拼个万人中央,江沅却不能,有牵挂便有弱点,脑海中不知怎么又想起九姐的那句话,“你不为万人中的明珠,便要为撵落泥中的残红。”
她是谢家的女儿,本就该万人中央,她是明珠,怎会是残红?
江沅看着喃喃自语的谢嘉言,她似哭非哭,片刻又开怀大笑,声音带着尖锐。
谢嘉言这模样看的张显贵毛骨悚然,忍不住开口,“娘娘,谢夫人是真疯了,咱们回吧。”
殿门被缓缓闭上,隔断了殿内谢嘉言凄厉的哭笑声,江沅扭头看着紧闭的殿门,“爱本是恨的来处,可她连爱都未有,到底又再恨些什么。”
“恨自己不争气罢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闯入耳朵,江沅浑身僵硬,片刻才转身,熟悉的笑容映入眼孔,她双目微圆,就听孟习之道,“沅沅,好久不见。”
他和宋延巳站在殿外,听着殿内江沅和谢嘉言的对话,心中暗叹宋延巳不识人,“这谢家女若是卫人,入了我大卫的皇殿,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人生若追逐的是名利,总要放弃些东西。”宋延巳走到江沅身边,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安慰的轻抚了两下,怀中的人才放松了警惕,“可惜我志不在此。”
“那真是可惜。”孟习之眼神扫过江沅凸起的小腹,江沅被他看得有些不安,不留痕迹的遮掩了腹部,却换来了他的嗤笑,“沅沅还是这般怕我。”
“中离,我有些不舒服。”江沅望着宋延巳,表情有些可怜,“可以走么。”
“好。”宋延巳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解下身上的黑裘系给她,“天冷,早些回去休息。”
江沅点点头,这才被张显贵扶着出了冷宫,她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偶尔有点白落在墨色的大裘上,“又下雪了。”
“是。”张显贵应道,“我扶着娘娘走慢些。”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孟习之看了眼望着江沅背影的宋延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听到她来看谢家女,便心急火燎的赶来,只是沅沅会不会这么想就说不定了。”
“镇国公什么意思?”宋延巳冷着脸回头看他,何谦怕他冻着,可是宋延巳交代过不准他们过去,如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冰天雪地里一身单袍,怀里抱着另一件大裘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一步。
“万一,沅沅以为你是专门带我来看她的,我可就罪过了。”孟习之有些唯恐不乱的道。
宋延巳冷眼看着他,又抬抬手,何谦这才得了令,连忙把狐裘给他披上,就听他淡淡的开口,“见也见了,镇国公打算何时离开?”
“明日。”孟习之转着指上的扳指,表情看不出喜怒,人见到了,被宠的珠圆玉润,一个男人究竟有多爱一个女人,只看眼神就能明了,自打见了江沅,宋延巳的眼神就没在她身上离开过,他自问做不到宋延巳这般。
使臣出访,仅呆三日,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可是宋延巳和孟习之心中都明了,只闭口不谈。
辇车骊驾越想越远,孟习之坐在车内,忍不住挑起了帷幕,青砖黛瓦渐行渐远,他一直有句话想问江沅。
若当年破城那日,他带着她一起逃了,她也未成在慌乱中遇见宋延巳,会不会与他一起。
而现在,不用问他也知道,不会。
“爷,咱们这么快就回么,妾还没玩够呢。”娇软的小手攀附着他的肩膀,身边的女子带着娇嗔。
思绪被拉回,孟习之笑着把人拥在怀里,轻轻在她脖颈上印上了一抹红,“大卫可比蜀国有趣多了。”
“可不。”另一位美妾心里暗恨他身边的女子争宠,也趴到他肩上,笑道,“咱们卫国的姑娘可比蜀国漂亮多了,爷说对不对。”
“卿卿说的都对。”车内笑闹做一团。
雪生骑马跟在车旁,只看了眼,希望这回彻底断了念想罢。
太平盛世
也许是这两年太累,也许是这个冬天太冷,孟习之刚走,临安便下起了鹅毛大雪,而宋延巳,这么撑了两日,人就直接病倒在了昌乐宫。
太医院探过脉说是染了风寒,连吃了几副药都不见好,高烧持续不退,手脚却冰冷异常,到后边人烧得都有些糊涂,不停地说着胡话,急的江沅一直趴在他身边抹泪。
第五先生难得被逼了出来,也不与他们对着折腾,只皱着眉开了方子,直吃了几天,眼见人都瘦了一圈,这才有些清醒。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江沅泛红的眼眶,宋延巳唇上刚被沾了水,即便是干燥的严冬也不见干裂,他伸手碰了碰江沅的脸,就见她嘴巴一瘪,金豆豆就唰唰地落了下来,砸到他手背上,烫的他直心疼,“怎么哭了。”
“你还说,你都睡了几日了,连第五惠那个小老头都不说笑话了。”江沅捏着小帕子,擤擤鼻涕,又红着眼拉了宋延巳的手去摸她的肚子,“他这两日一直动,定是被你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