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城又苦又累,好几次明威将军都险些要把这些卖了,但是一想到余清窈,他又忍下了。
“我想啊,你娘生下你却没能照顾你一天,以她那个性子,就怕变成了鬼也会难过地流眼泪,这些东西都是她,阿耶不能动,现在全留给你,她若泉下得知,也能安心。”
余清窈刚在山上平复下来的心又变得酸涩起来,虽然她没有与阿娘相处过,可是阿耶总是会说阿娘若是活着一定会如何如何好地待她,如今又看见这些嫁妆和聘礼,她更加难过了。
“阿耶,我用不着这些……”
即便再不济,她现在也是王妃,吃穿用度皆不愁。
要花钱的地方远没有明威将军这么多。
“阿耶您还是留着自己花吧,阿娘也不会想看见您过得辛苦,您看您自己都顾不上吃好的、穿好的,朝廷发的俸禄还时常拿去贴补其他将士,这些金子还是您自己留着。”余清窈摇头拒绝。
余清窈知道明威将军每年的俸禄不少,朝廷按功行赏也会有不少赏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穿着旧衣袍,甚至屋子破了也没有找人翻修,自己吃的、喝的更是从不讲究,就不知道这些年还在沙场奋力拼搏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明威将军拉住她耐心劝道:“姩姩,金陵城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有时候没钱可不行,阿耶就是担心你在金陵城那么远,倘若和秦王有个什么嫌隙冲突的,阿耶也帮不上你忙,你有了这些私房钱……”
余清窈更加愕然看着明威将军。
私房钱的意思是,他还不想让李策知道这些。
“你有了这些钱,就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必要时用钱买个方便。”明威将军也不脸红,好似昨夜和秦王把酒言欢的人不是他一般,理直气壮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阿耶承认秦王殿下这人是很不错,对你也挺好,但是谁知道他回了金陵城会不会变……哼!不过只要你阿耶手里一日握着重兵,守着国土,料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余清窈眼睛红了一圈,豆大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忍不住伸手抱住明威将军。
“阿耶……”
阿耶做这些,全都是为了她。
明威将军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圈也红了,“姩姩不哭哦,是阿耶嘴笨,说的话不中听,但都是为你好……你千万要听啊,别哭别哭……”
余清窈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是她太让人操心了,即便她嫁了人,阿耶还要考虑给她留后路,怕她过的不好。
父女俩一个哭一个劝,半晌才把话说完。
重新净了面,余清窈回到自己的屋,眼睛还是红红的,李策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抱着她坐下来,静静休息了片刻。
用完午膳,车队整装待发,明威将军特意空出了时间前来相送,遥城的百姓得知余清窈要离开,一路都在塞吃食。
有余清窈小时候爱吃的糕点果子,也有当地的特色熏肉,还有正当季的野果野菜等等。
余清窈在遥城生活了十几年,当地百姓也算瞧着她长大,对她是爱屋及乌。
知蓝和春桃乘坐的那辆车很快就被装满了,考虑天气如此炎热还拒绝掉了不少新鲜易坏的,唯恐浪费了乡亲们一片好心。
明威将军一路相送,等到快要到路口时,车队才停下来,要正式辞别。
李策下了马,站在明威将军面前。
翁婿二人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已然转换,明威将军也没有再挂上憨厚的笑脸,而是侃然正色地道:“末将在这世上只有姩姩一个牵挂,如今交由殿下手上,倘若有一日殿下觉得小女不堪入眼,还请派人告诉末将,末将自会接收,请殿下看着末将戍守边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待她网开一面。”
“将军的意思,本王知晓。”李策望着他,道:“在姩姩先妣灵位前,本王已许诺身无二心,自当信守承诺,一如将军当年所为。”
他长身玉立,身上有种让人不由信服的气质。
身为储君多年,那种旁人无法学来的矜贵傲气尽显,君子一诺值千金。
明威将军讶然地重新打量了李策一番,心里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忍不住还是露出了微笑,忽然矮身,竟是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用力抱拳道:“殿下此次返回金陵,定然是心意已决,末将无法襄助,只能遥祝殿下得偿所愿!”
在他身后,还有百来名虎贲军将士,也齐齐单膝而跪,祝声振野:
“——祝殿下得偿所愿!”
余清窈才下了马车,却驻足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望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李策高大的背影在她的视野里就好像是撑着天与地,伟岸而不凡。
此去金陵城,他定然可以得偿所愿!
*
虽离开遥城,但他们还要转至中都,做最后的安排,于是换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走。
如此行了大半日的路,途经一山下茶摊,卖茶的不是为了营生赚钱的小贩,而是几个年轻的和尚在行善,看着快要日落,三三两两有条不紊地在收拾摊子,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