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寨里到底是一场错,她当年以为身着浮光锦的少年便是她要找的人。毕竟浮光锦在她看来已经是比较昂贵的料子了。
纪宴霄弯了眉眼,手指摩挲着茶盏:“我倒是真的想知道临安王记烧饼有多好吃。”
姜藏月抬眼。
几案上那原本她没注意的盘子里就放着几个烧饼,夜风寒凉,烧饼早就没有一丝热气。可临安王记的烧饼如今已经开到了汴京。
突兀间她就忆起了当年的事情,忆起那个雨夜少年将被褥全部让给了她。
少年开口:“结了婚契便是要白同心的,你莫要骗我。”
可她只是一个做任务的人,连一开始上沉水寨也不过是为了那一千两黄金。
这世上多的是人身不由己,姜藏月更加沉默了。
纪宴霄盈盈的笑意攀上眉眼,递了一块点心给她。
姜藏月目光落在他身上。
纪宴霄眉眼着实让人赏心悦目,笑言:“姜姑娘可是有了心上人?”
姜藏月敛眸回神,声音清寒:“殿下,奴婢没有闲情雅致考虑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她眉眼淡薄,言语间更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物件儿,似乎任何事情都挑不起心绪。
纪宴霄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如今更近了些罢了。
只须臾间,纪宴霄笑着开口:“若是不知,还以为姜姑娘在回忆旧人。”
她确实在回忆旧人。
当年她太过年幼,做事太多地方没有章法,可就是那样一个叫王富贵的少年处处护着她。
他质疑她是他爹派过来的人,却只是在思考一瞬后又相信了她,与她结了亲种了树。
在安乐殿时,纪宴霄不止一次说过他们是同船共犯。
她到如今也是不信的。
姜藏月踏出书房门时,风雪停了,宫灯在夜里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明日该有大事生了。”他含笑开口。
殿中薄薄雪光映衬着天际,红墙碧瓦,雪夜茫茫。
姜藏月面上锐冷依旧。
她转身冲纪宴霄行了一礼,周到得无半分错处。
“殿下。”她清冷的侧脸在银雪色下显出几分薄凉:“明日早做准备。”
“明白了。”他眸色温柔:“多谢姜姑娘提醒。”
说罢,他目送她回了屋子。
廊檐下微暗,白衣乌青年待再瞧不见人这才关了书房的门。
再过不多时,屋内那一盏昏黄的光晕也逐渐归于沉寂,只与殿外风声簌簌不停。
夜间,另一屋中点起灯烛。
姜藏月静静誊抄着佛经,这些日子梦魇又来得频繁了些,只待她闭上眼,长安候府的大门一次次被血染红,堆成尸山血海。
那样濒死窒息的感觉让她一次次心悸醒来,无数次将她拉回十年前,将她掩埋在尸体堆里不得喘息。
满初瞧着天色,着实有些忧心:“师父,这都四更天了。”
“恩。”
见此,满初也只能将灯烛挑亮些:“总是这样晚睡,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的。”
姜藏月没再说话。
只是白皙指尖下徐徐落笔,佛经一张张被放进檀木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