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却道:“这船也没个旗号标记,又被风浪打坏了,说不定是官军剿灭海盗后抛在海上的败船,里头或许还有些值钱的东西,既然叫咱们遇见了,合该是先祖赐下的机缘,怎么能轻易交给官差呢?”
这群人都是以捕鱼或做杂工为业,家中勉强得个温饱,听了这话,谁不动心?当下便壮起胆子,朝那大船拜了三拜,点起几只灯笼,顺着船舷爬上了甲板。
那船上黑漆漆的,活像深海巨鱼张大的嘴,几个人举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摸索,依次进入客舱,见左右各有三四间房,便分头推门而入。
田有余进入的这间屋子陈设精细富丽,桌上还有翻了一半的书,他不认得字,匆匆一瞥,只看得出不是大周文字。惟明在镜外却眉梢一动,轻声道:“是齐云的文字。”
船上并没有遭到攻击的迹象,就好像此间主人只是随便出去了一下,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田有余不敢乱动东西,只四处开了几个箱柜,找到些纸笔书本之类的东西,并无金银财物。他毕竟是做贼心虚,在这里待得越久心里越发毛,忍不住自语道:“不对劲,这鬼地方不对劲,快走吧!”
他关好柜子的门,正要出去,外面突然传来另一个同伴的大叫:“有了!”
田有余匆匆推门而出,只见那人从走廊另一端狂奔过来,手里举着个做工精细的黑色木质盒子:“都来看看!”
渔民们把灯凑到一起,将中间一块地方照得雪亮。那人手中举着个铜质烛台,几下砸开了上头的小索,就着灯光轻轻掀开了盒盖。
刹那间光华灿烂,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齐齐被晃住了眼,定睛看去,里面赫然是一匣子拇指肚那么大的珍珠,还有一叠直径足有三寸的金饼!
“发了……”
“这下子彻底发了!”
一瞬间,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海神先祖,在真金白银面前都得先让一让,连田有余的腿肚子都不哆嗦了,抖着手抓了一颗珠子在手中用力摩挲,声音里俨然已带了哭腔:“来对了,咱们真是来对了!”
那人顺手一拨,将珍珠从他手中扒拉走,冲他呲牙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说不出的疯狂:“都去找!每个屋都别放过,仔仔细细地翻!”
“先到先得,谁找到就是谁的!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铜炉绣被、细瓷杯盏……此刻全被胡乱掀翻在地,有了那一匣子珠玉在前,田有余再也不把这点鸡零狗碎的东西放在眼里了,卯足了劲翻找箱笼暗格,把整床被褥都掀开,每块床板都仔细敲过去,竟然还真叫他在床头发现了一块活动的木板。
暗格里零零散散地放着几张银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红色漆盒,四角包着铜花,盒周以螺钿拼嵌出精细的花样,顶部则用整块圆形碧玉雕刻出了飞鸟形状的图样。
镜外,惟明和归珩同时一敲掌心:“原来是这个!”
正是他们白日里在田有余尸身上看到的那个花纹!
田有余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连这盒子怎么打开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一定是好东西,于是扯了块帘帐将盒子囫囵一包,鼓鼓囊囊地塞进了怀中。
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再度聚在甲板上,每个人都是一头热汗,眼中精光亮得慑人,有人提议道:“这回该走了吧,要是被人发现,可不好说。”
田有余却道:“先慢着,上面这一层都是住客的,下边还有货舱才对,要不要去看一眼?”
若这艘船真的原本属于四处劫掠的海盗,那么底下的货舱里一定藏着更多的财宝才对。眼下到手的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几十年吃穿不愁,可如果真能得到海盗的财宝,那他们就能彻底翻身,连子孙后代也要受用不尽。
几人对望一眼,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连带着胆子也壮了起来,不光不觉得这是艘阴森的鬼船,反而觉得它浑身都在散发金光。
摸到货舱入口,一扇厚重木门上横七竖八地缠了好几道铁链,末端坠着一把沉重的黄铜大锁。众人见它这么严防死守,心中期待愈加高涨,也没有那个耐心找钥匙,直接从杂物堆里翻出一把斧子,抡起来就是一阵“砰砰”乱砍!
“呛啷”一声,锁链断了。
田有余走上前,手指深深叩住把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四下看了一遭,沉声道:“我开了。”
那道门是往外拉的,并不难开,他甚至觉得自己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轻轻一拉,那门就自己带着一股力道滑开了。
门扇擦过他的鼻尖,紧接着一个半软不硬的东西“砰”地砸在他的脚面上。
田有余一低头,对上了一张直勾勾盯着他的惨白的脸。
“救、救……”
他听见同伴牙齿打战的声音,抬头看去,等他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什么,想转身逃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
整整一个船舱,里面装的全是面容宛然如生、双眼圆睁,却一丁点气息也没有的尸体。
“啊————”
惨叫声响彻了深夜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