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止--"殷适仓皇四顾,放声大叫,一声接着一声,直到泣不成声,心中的悲伤失望难以抑制,号啕大哭,痛苦得满地打滚,用力捶着地面,恨不得自己也立时化为飞灰,免去这难熬的苦楚。
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伤:"够了!"
殷适泪眼模糊地抬起头,蒙胧间只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师父!"殷适一骨碌爬起,顾不得涕泪满脸,挣扎着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叫:"师父!救救嘉止!"
枫川嫌恶地甩开他,道:"把脸擦干净!"
殷适急忙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瞪大眼睛忍回眼泪,哽咽道:"师父,嘉止有难,我找不到他了,你。。。。。。"他突然想到自己怎么会从火海中脱身躺在这里,一定是师父救了他,那么。。。。。。
"您也救了嘉止对不对?"殷适又惊又喜,精神一振,真是绝处逢生啊!
枫川没有回答,只拿眼睛打量他,殷适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烧脱了毛的鸡,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只一双眼睛还是清明水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很想知道真相吗?"
殷适急忙点头。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殷适心中猛地一痛,忍不住又垂下眼泪,神情却突然轻松起来,枫川心中一沉,果然殷适答道:"那也没什么,不管活着死了,我总要跟他在一起。"
"你!"枫川恼怒地瞪着他,殷适放松身体倒在草地上,喘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笑意,阳光明媚,和风微拂,世界如此美好,可是,如果没有了嘉止,这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光明和黑暗,天宫与地府,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嘉止了,他会去了哪里呢?
枫川见他神游物外的样子,越发生气,伸手提起他摇晃几下,怒道:"你是修道之人,岂能耽于情欲,嘉止是只狐狸!一只狐狸精!他只会坏你的修行,没了他对你只有好处,你明不明白?!"
殷适泰然道:"师父您别生气,这些年我一直都听您的话,因为我知道您严厉是为了我好,可这一回我只听自己的,不管怎么说,我爱嘉止,我只要他,能够跟他在一起,修道也好,成仙也好,下十八层地狱也好,总之我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枫川怒极而笑:"你这算什么?天生情种?为了一只狐狸你什么都不顾了?累世修行也不要了?父母亲人也不要了?连师父也不认了?"
殷适道:"嘉止就是嘉止,对我来说,他是我最爱的人,他是不是狐狸有什么要紧?我爱的只是他而已。累世的修行,为了什么?成仙得道么?师父您总说成仙之后如何好,如何悠闲快意,可我跟嘉止在一起的时候,天天都像在仙界,况且我也没有荒废修行,我们两个在一起练功,进步更快呢。"他顿了一顿,看看枫川铁青的脸色,接着道:"父母是今生给我生命的人,他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知道我后来的下场,让他们以为我在隐世修行就好了,以免他们伤心。至于师父您--"殷适想了想,认真道:"我很尊重您,但这件事我不能依从您,如果不去寻找嘉止,我会永远都不快乐,就像永远没有阳光的阴雨天气,那样的日子,我。。。。。。我。。。。。。"他哭了起来,哽咽得说不下去,枫川怔怔听着,眼中也有些发涩。
"我要去找他。"殷适轻声道,声音很低,却清清楚楚,透露出毫不动摇的决心。"嘉止跟我说,上一世我们分别之后,他找了我将近一百年。我转世投胎,他又不知道我会托生在哪个年代,在谁家,在哪个州府,他一天一天地找,一年一年地找,很着急,也很艰难,他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他,所以只能他找我,而我不可能等他,如果找到时我已经老了,死了,那岂不是又错过一世?又如果他找到我时,我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那我还怎么可能跟他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百年间他跑遍了九州大地,一次次伤心,一次次绝望,一次次在深夜里孤独哭泣,他害怕,他不甘心,他舍不得我啊。。。。。。"殷适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像小溪一样冲掉脸上的黑灰。
"所以,当他一找到我,宁可触犯天条也要想办法留在我身边,他盗用了嘉止的肉体,寄居人身,明知道这样会遭天遣,也不肯再错过我,他有千年的修行,却要小心翼翼地以孩童身份陪我慢慢长大,还要时时提防被人看破,处处不敢露出与众不同,除了我和我最亲近的人,他不敢接触任何人,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过的几乎是坐牢一样的日子,除了跟我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可以不要--师父,你说,嘉止他这样对我,我怎么能够舍弃了他?"
枫川叹息一声,转开头去,不忍看那一滴滴掉在草尖上的泪水。
殷适抬起头,恳切地道:"师父,我已经知道咱们前一世的缘份,求您帮帮我,嘉止如果已经死了,我要找到他,哪怕去十殿阎罗面前请求都行,我们只求在一起,转世投胎也罢,灰飞烟灭也罢,都不要再分开!"
枫川回头看他,目光复杂,殷适却不再哭泣,安然等他答应--他答应不答应,这结局也是不会更改的了。
终于枫川叹口气,沉声道:"它没有死。"
"啊?!"殷适又惊又喜,张大了嘴巴,枫川瞪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用肉身护住了它,天雷无法将它毁灭,算是它捡了一条命。"
殷适哈地笑了出来,欢喜得胸膛如欲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