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
这样的小宫女在皇宫里很多,看见清瑜望向自己,小宫女已经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平县君已经把这小宫女拉起来:“哎,我方才和你说的话又忘了?你从今日起就是我的侄女,怎能再自称奴婢?”
这话说的有些稀奇,清瑜的眉一挑刚想问,外面已经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接着纯煜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就跑到清瑜怀里:“娘,娘,二婶婶要把小叶子带走,你留下她好不好?”清瑜见儿子跑的面上红彤彤的,额发都有些汗了,伸手把他的额发弄一下才道:“你这是做什么?礼都不给你二婶行?女官们的教导都到哪里去了?”
小叶子看到纯煜进来之后,原本已经不抖的身子竟又开始抖起来,等听到要让自己留下来,面上神情都快哭出来。纯煜虽被娘训了几句,嘴并没放下:“娘,你先答应把小叶子留下。”
清瑜拉过儿子的手就往上面打了两下:“这跟谁学的?”清瑜这两下虽打的不那么疼,纯煜的脸还是皱起乖乖站好。平县君已经笑了:“好煜侄,怪二婶婶把小叶子带走了?可是刚才我不是看见你在欺负小叶子吗?怎么这会儿又舍不得人走了?”
听到平县君这么说,纯煜的脸更红了:“没有啊,没有欺负小叶子,二婶婶,你别把小叶子带走,让她在宫里陪我玩好不好?”说着纯煜转向平县君,双眼都是亮晶晶的。平县君把小叶子往自己身边拉近一点:“不行,我好容易找到小叶子,怎能再留下?”
纯煜见平县君不肯,眼珠转了转就去拉小叶子的手:“你别走好不好?你留在这陪我玩,我一定不会再欺负你了。”小叶子的手被纯煜拉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以前一样肯定不可以,求救地看向清瑜和平县君,可她们俩自顾在那说话,就跟没看见自己一样。
小叶子只得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纯煜手里抽出来:“二皇子,奴婢……”刚说了个奴婢又想起方才平县君说的话,小叶子住了口,纯煜已经嚷出来:“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小叶子咬一下唇才道:“我,我不能留在这。”
纯煜大失所望,清瑜和平县君方才聊的那会儿,已经知道小叶子从何而来。小叶子的父亲和平县君既是同乡又是同姓,都是在京城的,就认了姊弟,平日也常有来往。小叶子的父亲上次没有逃过清洗,死在狱中,娘殉夫而去。小叶子就被没入后宫充作宫奴,小叶子还有个哥哥当时是被发配到剑南,还不知道生死。
平县君说完望一眼小叶子:“进京这些日子也想着寻,可总没那么恰好,今儿我刚进宫就瞧见煜侄在欺负个小宫女,再一细瞧,这张脸生的和她娘是一模一样,不是小叶子还是谁?”
听到小叶子不肯留在宫里的纯煜正在闷闷不乐,听到平县君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二婶婶,我没有欺负她,我只是让她在那看着,我要爬树。”说到爬树两个字,纯煜忙紧紧用手把嘴盖住,清瑜已经伸手又打儿子一下:“你啊,还这么淘气,都过了八岁了还成天爬树,怎么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样,每日在房读?”
纯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接着就道:“可是娘,儿子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哪能成日在房里坐着,自然要练习一下骑射。”清瑜还没说话,门外已经传来陈煊的声音:“娘,二弟又逃课了,师傅说再这样,他就要……”
纯煜已经往前蹦地去捂陈煊的嘴:“大哥,我就逃了一日。”陈煊已经过了十岁,身着金冠紫衣,步履端正,早不是那个只会学阿义说话的小童。想到阿义,清瑜微微叹一声,钟修带着阿义离开这里已经快有半年,虽然经常有信回来,可是一想到他离自己那么远,清瑜依旧十分想念。
陈煊把弟弟的手拉到一边,牵着他上前去给清瑜行礼,清瑜收起心中思绪把他扶起:“你是做哥哥的,弟弟不懂事你要说他。”陈煊点头,纯煜的脸顿时皱起来,清瑜把纯煜的手拉过来:“你虽然比你大哥小,但比起你弟弟妹妹你也不小了,连淼儿都已经乖乖地坐在房里读,你还这样成天淘气,哪是当哥哥的样?”
纯煜哦了一声悄悄抬眼去瞧小叶子,小叶子脸上有憋不住的笑,清瑜轻轻地拍一下儿子们的手,对陈煊道:“古人还说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虽说你们年纪还小,没有万里路可以行,每日读之余,也要出外散散。”
听到这句话,纯煜就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清瑜:“娘,你是说我们可以出宫去玩吗?还有,以后长大了可以去江南看阿义哥哥?去凉州看五姑姑吗?”陈煊虽没开口说话,但眼里也有这样意思。
清瑜点头:“只要你不调皮,出外不闯祸,人又带的妥当自然是可以出去的。但你要是日日调皮,不肯好好读,那我就把你在宫里关一辈子。”纯煜的头已经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娘,儿子一定会好好读,绝不会到处乱跑。”
说着纯煜就往外跑:“儿子现在就去把今日没读完的再温习温习,大哥,你去教我。”陈煊只来得及说一声娘就被弟弟拉着一阵风地跑了。小叶子在那看着,忍不住笑了,但看一眼清瑜又没笑出声。葉。涵。莎。収。菉!
清瑜招手让她到自己面前:“你方才也听见了,二婶说你是她侄女就别那么拘束,抛开什么皇家体统,我也只是你的长辈,一家人关起门来自然是要说说笑笑。拘束着礼仪,岂不隔别了骨肉亲情?”小叶子低下头,猛地想起这样不对,忙又抬头瞧着清瑜但还是只低低应了声是。
平县君在旁看的叹了一声,终究是不一样了,清瑜唤进宫女,让她们带着小叶子下去换了衣衫再去找纯淑她们玩,宫女上前请小叶子下去时候眼里有羡慕之色闪动,仅仅一刻之间,小叶子和她们之间的地位已有了天壤之别。
就只剩的清瑜和平县君两人时候,清瑜才把腿伸直用拳头敲下腿:“哎,做皇后要成日端着,面上永远只能有一种神情,若是变了点,一群人就开始猜哪里做的不好,甚至要请罪的?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史上每个皇后都是娴雅的了,这样下来,不娴雅不行。”
平县君掩口一笑:“天下大概也只有嫂嫂这位皇后能说出这样的话了,那不叫端着,那叫礼仪,不这样怎能显出皇家尊严来?”清瑜瞟她一眼:“怎么,你在王府里也被人成日提醒?”平县君笑了:“不光是被人提醒,还有一群人拜访,叙交情问亲事,有几家原来在京里时也曾议过一二,我被问的头疼,索性就托词进宫躲清闲。”
纯炎今年已经十九,若不是父孝未满,这个年龄也该成亲了。未来的戚王,皇帝的亲侄子,此时纯炎在京城这些人家眼里看来,真是乘龙快婿的最好人选,难怪平县君会被人打扰。清瑜的眉微微皱了皱就道:“这有什么,等再有人问,你就说你大哥心疼炎儿溪儿,他们的婚事必要你大哥点头,然后你再在外冷眼选着,等选中了,再进宫来一说,你大哥下个诏不就成了。”
平县君点一下头,接着就道:“我也知道,只是阿姊在那为翊外甥挑媳妇呢,我再这么一说,只怕阿姊会觉得我有些张狂,这才没说。”陈杞的丈夫死去真论起来和陈家也有莫大关系,若平县君开口说陈枚要为纯炎他们主张婚事,难免陈杞心里会有别的想法。
清瑜也明白这点,笑着道:“是我疏忽了,再这样只有用孝还没满不能议亲来回了。”谈到孝期,平县君心里总有些不好受,这种不好受又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出,应了声就道:“嫂嫂你还不知道吧?这些日子杨家的来京城寻三妹妹,还带了两个外甥来,三妹妹虽下令不许他们进自己府邸,可是杨家的在府外怎么肯走?”
陈柳的婆家姓杨,清瑜听的不由皱眉:“这家子还真有脸,当日不问青红皂白就休了三妹妹回来,不追究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现在竟还有脸跑到京城来。实在是嫌……”
平县君也笑了:“就是这不追究,杨家才觉得有可乘之机,若当日真追究了,杨家被吓到又怎会赖上三妹妹?现在你瞧,三妹妹又没另嫁,月雅又跟在三妹妹身边,那边总还有两个外甥,这破镜重圆他们家就成了驸马家。怎会不博一搏?”
听得出平县君也看不起这种只会趋利避害的人,清瑜的唇抿了下就唤宫女:“明日请安国长公主进宫一趟。”平县君咦了一声:“怎么不是立时请进来?”清瑜的眼眨了眨,凑在平县君耳边说了几句,平县君已经笑了:“这好,瞧那家子还有什么脸来,只是月雅也要带进宫来,不然吓到她怎么办?”
这是自然,两妯娌又商量了几句,算着陈枚该回宫了,平县君这才带着小叶子告辞出宫。可是今日陈枚久久没有回来,甚至在晚膳都已摆好的时候还没看见陈枚。既没回来,又没让人和自己说一声,这种还是头一次遇到。清瑜定一定心让宫女去请陈枚,这次宫女很快回来,对清瑜道:“娘娘,陛下还在前朝和大臣议事,说请娘娘您先用。”
议事?清瑜的眉微微皱起:“今日前朝发生什么事了?”宫女声音很平静:“前朝没什么事,奴婢听说,剑南何节度使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