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面这些话他并没能得及说出口,门外的阮棠便推门而入。
金色的午后在刹那间变成了一出黑白默剧,许喆脸上的表情在看到阮棠的那一刻变得既震惊又错愕,尴尬地匆匆离场。顾云深已经听不见阮棠说什么了,事实上阮棠也并没有说什么——一切事实都是他自己听到的,没有什么多质问的必要。
“棠棠,你听我说——”
梦境内外,两个顾云深同时伸手想要去拉住转身要走的阮棠,却又同时和他错过。
阮棠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他瞪着他,有难以置信的愤怒也有自觉错付真情的怨怼。小孩儿难过得要命,委屈地红了眼眶,却还是强撑着瞪着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滑稽又可笑。
梦境内外的共振仿佛在这个时候达到顶峰,顾云深再次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疼痛,像是从心脏深处泛起的,又像是灵魂被剜了一刀一样的疼痛,剧烈又急促,裹挟着整个人整个灵魂一起坠入无底的深渊。痛的他快要站立不住,不顾一切地要扑过去抱住阮棠,然而却只是再次被他用力推开。
“顾云深,你真让我恶心。”
视野里再次被来自现实的刺目白光笼罩,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顾云深茫然地睁着眼,身上还是痛,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疼,只觉得没有一处是好受的。
疼吗?很疼的,可是再怎么样的疼痛,都没有阮棠坠海时被海水淹没的窒息那样疼。
“棠棠……”
顾云深忍不住蜷缩起来,层层沁出的冷汗浸湿了医院的白床单,他攥着被子呜咽出声,含糊地叫着阮棠的名字。
“顾云深!!顾云深!!!”
许喆焦急地拍着他的脸,“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你——”他忽然一慌,“医生!他又开始抽搐了,医生!!”
只是发烧而已,谁也没料到这场高热会这样严重,顾云深昏沉地陷在光怪陆离又支离破碎的梦境里,他在三天后才苏醒过来。在一旁陪床的朋友一跃而起,赶忙按铃叫医生。
说是睡了三天,但其实已经五天过去了,顾云深发着烧在家昏了一天,是秘书联系不上他才自己去的家里,发现了高烧昏迷的顾云深,送去医院。
这是医院,是现实,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就没有阮棠。
顾云深发了会儿呆,撑着床要起来,吓得许喆忙上前扶他,“你才刚醒,又要去干什么?”
“猫……”
顾云深喘气,长久不说话的喉咙沙哑无比,他咳嗽了几声,又说:“猫……喂猫,棠棠的……”
许喆:“……”
见顾云深一醒就念着要喂猫,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知道那猫是阮棠留下来的宝贝,更知道如果不是还有这只猫让顾云深挂心,他怕是也活不到现在了。只得耐着性子安抚:“行了行了,王秘每天三次猫粮加罐头三文鱼地喂着呢,饿不着丢不了。”
然而顾云深还是不安分,许喆只得拿了他的手机打开家里的宠物监控给他看,“看,没骗你吧,猫好好的。”
顾云深工作忙,小久早已经习惯了独居,正趴在沙发上舔完爪子舔自己的毛脖领,悠哉得很。
许喆还有事要忙,交代几句就走了。顾云深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猫,又退回监控app的菜单界面,排列在最前面的是近期家中有活动痕迹的的地方。他因为工作需要而长住在S市,但在其他几处地方的公寓内也都安装了监控。
顾云深盯着菜单界面看了一会儿,点开第二排的监控设备。
视频画面中,棠景意一边发消息一边推门走进去,高清的监控设备连他手上拿着的手机型号都照得一清二楚。
那个同样在二月的冬天捡了一只长毛狸花,同样给它取名叫小久的青年拿起了他放在餐桌上的腕表,他看着那只表,却也只是“看”而已。既不关心手表的品牌也不在意它的外观,只是看着,而后手指绕过表盘,轻轻抚上了表盘后盖上的刻字。
他像是早就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不用将手表翻转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处地方。然后便笑了笑,将手表放回原位,拿着文件转身走了。
监控是个好东西,家里有,公司也有,车上还有前后双摄的行车记录仪。
顾云深收起手机,勾起嘴角轻笑了笑。
没关系,他想要弄清楚的事,已经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