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幺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柳幺儿正在救那个陌生男人的一幕,此后她被婆婆打骂、被王平家的算计、到最后被丈夫冷漠放弃,她都看在眼里。看的时候她既气柳幺儿软弱无能,又恨不得将那几人几刀剐了干净,如今却要她来救她丈夫?这叫她从心底生出反感。这时宋婆子骂骂咧咧的将柳幺儿用被子裹上,正要拖出去。柳幺儿忍不住着急:“姐姐!”可再反感又如何比得上重活一次的机会。张幺幺看她:“你真的想好了?这可攸关生死,且无法反悔。”柳幺儿认真点头:“妾想得很明白了。”张幺幺看着她,她黝黑沉寂的目光叫柳幺儿心里不自觉的颤抖,可她强忍惊惧,努力回望,不叫自己退缩。片刻,张幺幺颔首:“好,我答应你。”柳幺儿一喜,忙上前将她朝自己的身体推去,张幺幺几乎瞬间就被她的身体吸了进去,眼前立时就黑了,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地上的柳幺儿尚露在外面的手指动了动,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夫见此忙阻止宋婆子,捏住她的手腕把脉,片刻后惊讶地眉毛都挑了起来,道:“这,还没死?”正打算散去的邻里也震惊了,忙围上来,大夫掀开蒙住柳幺儿的被子,试了试她的鼻息,果然有呼吸进出,忙道:“真的没死。”可明明之前诊断是死透了的,为何这会儿又活了?想了想道:“兴许是之前岔了口气,刚刚搬动时倒叫那口气又出来了,因而这才活了下来。”宋婆子脸一拉,正要说话,王平家的却忙拉住了她,朝她打眼色道:“嫂子,人活了是好事啊!”宋婆子一愣,她被柳幺儿寻死觅活的给气狠了,请来大夫看诊还得付银子,也就更气,压根儿忘了和王平家的商定的事儿,这会儿听她提醒,顿时由怒转喜:“你说的是,活了好,活了好!”因而后面给大夫诊费时,竟少见的利索,送走了大夫,又和王平家的把人给抬上床好好安置了。刘大嫂见此惊讶道:“哟,柳幺儿死过一回竟惹来宋婶子的怜惜了?”张伯颔首,对宋婆子的表现十分满意,道:“这就对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媳妇儿也是不容易,对她好些,往后她记恩也知道孝敬你。”宋婆子僵着脸笑:“是是,您说的是。”不着痕迹的和王平家的对视了一眼。众人见没热闹可看,陆陆续续散开了。蔡氏甩着帕子咕哝道:“狗改不了吃屎,能对她好才怪了。”却也不敢大声,只自己听到罢了。半空中的柳幺儿看见婆婆为‘自己’盖被子,甚至人走后还替她清洗了一番时,又是惊讶又是复杂,她不禁想到,难道真的因为自己死过一回,所以婆婆被吓到了?要对她好了?那相公会不会也怕了?也会对她好了?她陷入这个想法里,心绪翻搅着,神色隐隐挣扎。就在张幺幺进入了柳幺儿的身体时,之前溜进宋家的书生一路小跑进了一家医馆的后院。一间房里正躺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正是之前柳幺儿舍身欲救的人,此时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痛苦隐忍的神色没了,棱角分明的脸显出几分清俊来,气质沉着,眼眸黝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显出些痞气。恶毒他叫郁林肃,床前坐着的正是救他的那个络腮胡子,唤做路宏。两人正说着什么,书生曹榭快步走了进来,道:“爷,不好了,那小娘子上吊自尽了。”路宏大惊:“怎么会?爷可是没碰她啊。”曹榭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男人:“听在场的人说,是因为爷嫌她丑跑了,她婆婆又打骂了她一顿,想不开就自尽了。”“这……这简直胡说八道嘛!爷什么时候嫌她丑了,明明是那老太婆逼迫……”郁林肃翻身坐起:“到底也有我的原因在,既然她不在了,去查查她是否还有亲人,若有,补偿的银子送去,至于宋家人,一分钱也别想捞着。”说着脸上戾气一闪而过。“爷放心,我明白的。”曹榭忙答应下来。路宏道:“爷,宋家小娘子是帮不了了,害了你的人可也不能放过。”郁林肃目光冰冷:“放过她?”他不过是乍从北方来到南方水土不服病了,竟就被一个老婆子下了药卖了,若不是路宏几个赶来的还算及时,只怕他要吃个大亏。他郁林肃混了这么久,从来只有他坑别人的份,却不想会在一个老婆子手里栽了个跟头,这个教训他怎么可能忘得了。不过,毕竟他们此行是有正事的。他沉吟片刻道:“不是说再过两日就有几艘海运船会驶进南湾码头?这两日先去混个脸熟,到时就扮做苦力混上去。至于那臭婆娘……”他咧了咧嘴,牵出一抹冷沉的笑:“等老子歇一歇,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