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的事。”万年说完,又赶紧补充,“当然,肯定要尽量避免。”
丁卓问起他刚出生的孩子,万年说妻子有点产后抑郁,不过问题不大。丁卓正点开oa系统,这时从屏幕上抬眼看万年,“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这几天你还留下来加班。”
“不碍事。”万年递给丁卓一支烟,丁卓摆摆手,说正在尽量戒。万年便不好在他跟前抽了,只闲聊般说起行业近况。丁卓默默听着,忽然问:“万物最近好像被媒体盯上了?”
“好像是唇釉质量问题。”万年说,不过他们这一年来像过山车似的,刚爬到高处,又啪地摔下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翻身了。”
“表面上是品控问题,实质上,一定是他们管理跟制度存在漏洞。”丁卓说,“我对关朝闻不了解,但俞英这个人,对管理啊财务啊人力资源啊这些事,统统不感兴趣。”
“所以,你不看好她们翻身?”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丁卓脸上,显得他更白。
“不”,丁卓说,“那可是俞英。”
俞英是典型的直觉型天才,但那不代表她不勤奋。直觉是观察的科学,是日积月累的艺术,是对主流审美、客户需求持续关注和思考的结果。如果没有长期的观察跟思考,俞英不会有许多天才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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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这种小品牌,即使唇釉质量有问题,本来影响也并不大。
但由于他们之前一系列营销操作,母亲节特供礼盒、元宇宙活动、关静直播间,他们在业内知名度大涨。
于是这次便被业内媒体盯上了,洋洋洒洒一篇《万物:成于营销,败于营销的新晋品牌》,将万物再度送到风口浪尖,推到普通消费者面前。
咬一口墨鱼丸,恨声道:“营销什么时候变成负面词了?”她跑了一天代工厂,回来后叫了两份外卖,此刻正在关朝闻办公室沙发上,边吃边翻书。
关朝闻在电脑后面说:“你可小心,别把汁滴到沙发上了。”
“放心,有我的书接着。”
俞英躺在长沙发上,仰面看了一会儿,实在太累,将《反脆弱》的书盖在脸上,打算睡一会儿。“关朝闻,二十分钟后喊我。”
关朝闻没应声。
俞英将书从脸上丢开,直起身子,看关朝闻正在看电脑看得入神。俞英走近了,她也不知道。
“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南生堂的淘宝评论,看到有人提到,他们的唇釉也有问题,会导致唇炎。”
俞英看着关朝闻,等待她后面的话。
“程行周以前说过,一个人想赢,有两个方法。要么想法增强自己,要么努力削弱对手。”再往后的话,关朝闻埋在肚子里,没吐出来。
但俞英听懂了。
她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关朝闻跟前。“你想将南生堂这件事弄大,转移注意力?”
“如果连大品牌也有这种问题,大家就不会纠结于我们。”见俞英不接话,她稍微再推一把,“这事对他们不会太大影响,但是我们能够彻底脱身——”
“我不是圣母,也不天真。但是,人也好,公司也好,一旦习惯了走这种捷径,就会停下让自己变强的脚步。”俞英轻声说,“而且丁卓极度聪明,他很快会发现是万物在背后搞事情。得罪这种大品牌,对我们不是好事。”
关朝闻抱着靠枕,往长沙发上一靠,不接话。此时已是傍晚,太阳在她身后的大玻璃窗外,很慢很慢地落下来,她的黑影像被外面的光吞没。
俞英渐渐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很低地说一声:“我不甘心——不甘心万物就这样没了。厂家、原料商,追钱追得紧。平台流量也越来越烧钱。下个月的工资发得出来,再下下个月呢?三个月后呢?半年后呢?大家都人心惶惶,连孟梦都走了——我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万物倒了,公司办公室空荡荡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前台那里还挂着掉色的logo,工人上来将最后一张桌子都搬走——”
她的脸埋在逆光中,但俞英清晰看到从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她声音微哽,“当初创业,多多少少是为了逃避打工时的不快。在新消费的风口上飞得太快太高,自己都忘了,创业这种事,原本就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不会让这事发生,”俞英的手轻轻盖在她手上,“万物是我跟你的孩子。我不会让她死掉。”
供应链混乱
俞英车技贼烂。
她跟钟尤文一样,也买了辆二手车,但平时很少开。这天她起来后已是中午,关朝闻早上班了。俞英洗漱用餐后,驱车直奔山河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