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尔为川南分巡道道员,锡之鞶带。于戏!兹以尔子克襄王事,貤赠尔为恭人,于戏!”晕晕乎乎听完诰书,祝灏简直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错觉,可以简单来说他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懂。好在,徐仲雍知道他不熟悉这种场合和流程,因此提前为他解释和介绍了所有相关的事项,包括焚香、磕头、送钱等等一系列繁琐的事情。正在祝灏有些不耐烦,担心母亲的身子扛不住的时候,诰书终于颁完了。祝灏连忙扶起母亲,然后满脸假笑来到颁旨的吏部小官跟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的元宝稍稍塞到他手里说道:“天官远来辛苦,下官特在百味轩设晚宴为大人洗尘,还请大人不要嫌寒碜。”掂了掂手中银子的重量,那吏部小官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微微躬身回礼道:“哪里哪里,还没恭喜大人呢。”祝灏让人送吏部小官先回驿站,回头轻蔑地看了眼桌子上放着的顶戴官服,他为之不屑一顾,甚至连试穿的兴趣都没有。反倒是祝母颇为激动,她视若珍宝地摩挲着诰命服,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可能曾经想象过自己的儿子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仍然感到无比的震撼和激动。祝灏撇了撇嘴,扶着祝母柔声说道:“娘,这鞑子的衣服我们不稀罕,您什么时候想穿就随便穿穿,别把它当个宝似得。”祝母回身轻轻一巴掌打在祝灏身上,泪眼婆娑第骂道:“傻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朝廷赏赐的。哎,我祝家终于出了个官老爷,就算死我也瞑目了!”“行吧。”祝灏不想和母亲争辩什么,毕竟她一辈子都生活在满清统治下,对这份荣誉有着深厚的感情和认同,这倒也是理解的。命仆人收好官服,祝灏抓起诰书带着李大壮就出了门。经过李大壮家人的应允,他也搬离了村子,住到了祝灏的隔壁。所以作为他最为信任的兄弟,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祝灏带着李大壮来到徐仲雍的主簿廨,笑呵呵地把诰书打开摊在了桌上,说道:“岳父,这一步我们成功了。”“嗯!”看到诰书的那一刻,徐仲雍仿佛也轻松了很多。他仔细看了眼诰书后,说道:“和我想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条赞颂你慈孝的评语,不过你也算当得起。”“呵呵。”祝灏尴尬地笑了笑,接着问道:“这事尘埃落定了,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去上任了?”徐仲雍眼皮一抬,戏谑地说道:“嗯,看你猴急的样,你还挺想当这个官的嘛。”祝灏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答道:“哪有,我只是想早点儿整顿勇营,好肃清周边那些污秽而已。哎,可惜川南分巡道不是川东分巡兵备道,只有区区一千的练勇兵额,不然能干更多事。”徐仲雍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道:“行了,说说看,你想怎么做,这事马虎不得。”祝灏在心里仔细斟酌着用词,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计划,先剔除不合格的老兵油子,再招募新鲜血液,将人数扩充到满编状态。然后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中训练,对了,还有最重要的思想教育,我就不信不能把这支勇营练成铁军!”哪知,祝灏刚刚说完,徐仲雍便摇摇头道:“不行,这些老兵油子在军营里位置根深蒂固,大多又是袍哥组织的成员。你要是动了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闹出的事情会有你头疼的。”“嗯?”祝灏双眼大睁,他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袍哥组织,黑虎堂一帮人便是袍哥。可道台衙门管辖的勇营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他们怎么会有着黑社会的身份呢。于是,在徐仲雍的讲解下他才逐渐明白这个组织的分量。袍哥会是清朝初期发源于四川、云南、贵州等地的一种民间帮会组织,传言由郑成功创立。最初组织里大多是反清复明的义士,他们秘密结社开山立堂,进行反清复明活动。后来参与袍哥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读书人、官员、军人,还有社会底层的农民、乞丐、苦力、小摊贩等等。他们遵循一套自定的教义规则,日常使用隐语和暗号交流,形成了一个具有一致身份认同的江湖联盟。他们又分为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两种,“清水袍哥”一般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就如勇营里吃着饷银那些老兵油子;而“浑水袍哥”则是职业袍哥,加入袍哥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往往坑蒙拐骗无所不用。所以,袍哥组织是一个紧密团结的团体。强调成员间的忠诚、义气和互助精神,以及严格的层级制度,维护组织内部的稳定。祝灏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感到挠头不已,他对这个组织的规模和影响力有了深深的忌惮。但现在绝不是轻易动他们的时候,反而要更加谨慎和有策略性地处理与之相关的事务。祝灏眉头紧锁,也开始学着徐仲雍的样子,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敲击声。突然,祝灏手中动作一顿,敲击声也随之停下,他眼神炯炯地看向徐仲雍问道:“要不,将原有的勇营全部剔除或者让他们保留原有的建制,我们再重新招募一支单独的新军,如何?”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招募新军?”徐仲雍深思着祝灏这话,眼中满是凝重和纠结。这样要涉及到诸多方面的考虑和权衡,并非说起来那么简单的。屋内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又适时响起,这一次却是徐仲雍发出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徐仲雍眉头舒展,重重吐出一口气,说道:“你这个方案的好处在于,既可以避免产生冲突,又能够确保有一支忠诚可靠的队伍。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将是一笔很大的负担,每个月单是提供给他们的饷银和伙食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而且,道勇营人数是有一千定额的,若是超出了这个定额,很容易被有心人惦记。”“不过。”徐仲雍说着心生一计,他话音一转,继续说道:“饷银反而是其次,一人一个月才五钱的饷银,也并不算多。我倒觉得可以以帮助防军驻守城防为由,将原有的勇营分开调往其他府县,让绿营防军养着这群人。这样既保证了新军的纯粹,又能避免被人统计出你麾下勇营的具体数量,此一举多得。”“好!”祝灏拍掌大笑,姜还是老的辣,他实在佩服这个点子徐仲雍都能想出来。紧接着,俩翁婿又仔细协商了很多相关的细节。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门窗洒进屋内,照亮了翁婿俩的脸庞,他们这才停止了探讨。祝灏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一阵舒爽感涌上心头,他笑道:“不知今晚的百味轩会不会又是一次交锋。”:()重铸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