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秦松的逃跑成功地引开追兵,趁着这个空档,祝灏抓住机会,一骨碌敏捷地从车底爬出,像一只猎豹般匍匐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挪移到了路旁的田间隐藏了起来。到现在,他已经确信,这次的袭击应当与张中道无关,因为地上摆着的几具差役尸体便是明证。然而,对于袭击者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他仍然心存疑惑。所以他决定暂时不逃离,留在这里进一步探查此事。同时,祝灏心中一阵恼怒。他气愤的是,这帮杀手做事太不利落,竟然让秦松给跑掉了。要是秦松等人全军覆没,自己还可以矢口否认见过他们。但现在,秦松的逃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万一事后张中道把截杀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哪怕他再有能耐也都百口莫辩。在田野中农作物的掩护下,祝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趴在地上,屏息凝神,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说道:“四长老,钟哥已经带人去追那三个逃跑的鞑子了,想必一会儿就能回来。”紧接着,他又听到一个老者“嗯”了一声责怪道:“先别管他们,我们去看看祝大人有没有事。先前叫你们小心些,你们还对着马车打枪,要是祝大人有什么闪失,圣女饶不了你。”“嘶~”祝灏心中忽地一紧,刚开始听到那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祝灏总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再听到老者的声音,他才猛然记起,这不就是那些曾在泸州府城里卖艺,后来被他巧取了一块洋银,手底下还过了两招的白莲教教徒们吗。可他有些不明白,这些白莲教徒是怎么知道自己被人押运,并提前在路上设下埋伏截杀的?但从他们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们对自己并无任何敌意,反而更像是在拯救自己,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不解。不过,总归这些人不是他的敌人,这不免让他松了口气。但他依旧决定保持谨慎和警惕,在搞清楚来龙去脉前,先不要轻举妄动。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他听到那女子焦急地说道:“四长老,车里根本没人!”“什么?”那四长老同样也是悚然一惊,他紧走两步来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子往里看去,果然里里外外哪还有一个人影。他转身朝手下几人急吼吼道:“找,分头去找,是死是活都一定要把祝大人找出来,不然我们没法向真主交代!”“是!”至少有七八个人同时应和道,然后他们立马开始分头寻找起祝灏的踪迹。有的人去翻动地上的尸体,有的则是在道路两旁摸索起来。祝灏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给找到,他脚跟朝后小心翼翼退得更远了一些,但为了能听清他们对话的范围内,还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范围内。那女子见四长老说得如此郑重,顿时好奇心被彻底激发出来。待手下人都离开,她略微压低了声音谨慎地问道:“四长老,能不能告诉我,为何真主要我们把祝大人救下来?”四长老沉吟了一阵,四下看了看才小声说道:“这事儿你别告诉其他人。我们安插在按察使司的内线回报说,张中道要将四川提督之死的罪名给罗织到祝大人头上。祝大人于国于民有大恩大德,为官又清正廉明,深受广大百姓的敬仰。所以,真主不愿他舍身犯险,这才命我等埋伏在此地将他救出来。”“哦,是这样啊!”女子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呢喃着,但紧接着她又像个好奇宝宝般继续问道:“那到底四川提督的死和祝大人有没有关系?”四长老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鞑子朝廷那边因为提督刘士奇的死引发了不小的动荡。这事关重大,有些大臣提议严查此事,清廷也派去了钦差和仵作验尸,最后也都证实他们是死于大火,并没有他杀的痕迹。”女子轻“咦”了一声道:“那既然证明了他们都是烧死的,又为何会牵扯到祝大人头上?”四长老思忖片刻后说道:“古语有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中道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陷害忠良。一来他想借侦破此案爬上更高的位置,一个道台谋害提督的案子肯定能在他的履历上添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二来祝大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前次救灾,祝大人收了百姓们那么捐纳,结果全都给了雅州百姓,没想过孝敬他们一分银子,这不就让张中道给记恨上了吗。”“呸!”女子骂骂咧咧道:“刘士奇和张中道沆瀣一气,都是残害百姓的贪官污吏,他死了,百姓头上也少了一个祸害。”四长老将蒙着脸的黑布拉了下来,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冷笑道:“谁说不是呢,这次张中道攀上了成都将军岐元那野猪皮的高枝,如果能坐实祝大人的罪行,那他将一飞冲天。”“成都将军?”趴在不远处的祝灏听到这个词,心中猛然一凛。他也听过爱新觉罗·岐元这位满清宗室的大名,可自己和他完全没有交集,两人的地位也天差地远,实在搞不懂他怎么掺和在里面。果然,就听四长老继续说道:“这事要怪还是得怪那野猪皮最疼爱的小妾,她是与提督刘士奇一起被烧死的一个官员的妹妹。得知哥哥无缘无故死了,她在岐元枕边哭了好几天,被哭烦了的岐元这才找到张中道替自己想办法。一来二去,有人撑腰,张中道就想到要伺机陷害祝大人。”“啊?”女子一阵震惊,双眼瞪得溜圆:“官场倾轧是常事,但不能不遵守法度吧,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对!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四川提督?”正当两人聊开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黑暗中显现,那张面孔冷若冰霜,仿佛被严冬的寒风雕刻而成。他的双眼透露出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给寂静的场面带来一股肃杀的气氛。:()重铸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