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两声,他视线随着摇晃的船舱忽上忽下的,看到脚边的鬼哭,想到从前,“楼主以前就和认识鹰帅之时差不多,说起来,楼主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十多岁的少年如何与现在差不多?”南宫苍敖似乎不信。肖虎想要解释,南宫苍敖却忽然皱起了眉,停了半响,不悦的一摆手,不知在生气什么,转身欲走,“不必说了。”肖虎不知道是哪里令他不悦,“鹰帅,是我说错话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南宫苍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当年离开皇宫,孤身一人,经过那场宫乱之后,如何还能如寻常少年那样欢笑?我实在是明知故问。”语声渐落,他不再往下说,肖虎却从他紧绷的背影感觉到一股沉沉的压迫。想必,鹰帅是在自责吧。尽管这种自责毫无道理。雨水敲打在窗棂上,舱内有种奇异的静谧,静到能让肖虎清晰的听出南宫苍敖话里的气愤和懊恼,“……倘若那时候我便与他相识,绝不会让他一人流落江湖。”假如那时候他们就相识,今日这天下还不知会如何呢。肖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细想想,假如没有当初,说不定现在他也不会在这里,如果当年没有遇到楼主的话——一条窄巷,三方人马。十多岁的少年,却老成的好像独自度过了数十载岁月。这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窄道之间,两人对视,肖虎莫名的惶恐,他绝没有错认方才那一霎那的黑暗。垂下目光,他从那无比幽暗的眼神里挣脱出来,感觉就好像爬出了深渊。“叫他们让路。”回过头。轮椅上的少年不与孟家少主说话,也不与肖虎说,侧首对身边的侍从吩咐。“各位,我家主子叫你们让路。”侍从转头对他们说,原话照搬,连个“请”字都没有多加。孟公子毕竟也是出自武林名门,慑于鬼手的名声,一开始便丢了脸面,而今更是连一点里子也不留,想到身畔佳人看到自己方才失态的模样,顿时恼羞成怒。“君湛然,你当自己是谁,又当我是谁?初出茅庐,不要欺人太甚!”尽管这么开口,也终究没敢把话说的太狠。君湛然却也不恼怒,“过路的是我,挡路的是你,是谁欺人太甚?”徐徐说完,又续道:“至于你叫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他说的平平淡淡,但听起来的感觉却全然不同,肖虎忍不住闷声发笑,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孟公子这下更怒。“竟敢藐视我孟家堡!把他给我从轮椅上拖下来!”愤怒令人失去理智,孟公子下了他生平最错误的一个命令。他们当然知道鬼手无双的厉害,就在不久前还亲眼看见一个同伴莫名的倒地不起,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但人总有侥幸之心不是?再说了,除了用毒,他还会什么?只要把他拖下轮椅来,绑起双手,看他还能奈何!孟公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其他手下只知道听命于主子,至于毒物,只要闭气便是了,几人冲上前去,一脚踢向轮椅。有人却已经挡在面前,“欺负一个身有残缺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那几脚自然被挡住了,肖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冲上去,兴许,他只是不想看到椅上的少年倒下,不想看到那挺得笔直的背脊落在尘埃里。“我看孟家堡也不过如此!”忍痛回击,他口中不住喝骂,一场混战再度开启。眼见他们打起来,周遭百姓再无人敢打此路过,全都绕道而行。轮椅上的少年一脸不耐,突然开口,“时辰不早了,我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动了动手指,只听扑通扑通几声,几人接连倒下,竟毫无征兆。鬼哭呼啸,肖虎刚准备让敌人见点血,一抬眼,周围的人都已经倒在地上,脸色泛青,只有出气,再无进气。“你——”孟公子骇然,颤声道:“你到底使的什么妖术!”“不是妖术,只是毒术。要不是方才有人碍事,他们到我面前之时就已经死了。”君湛然注视着地上挣扎在生死之间的几个人,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一丝笑容分外阴冷怨毒,难以相信会出现在一个少年人的脸上。孟公子脸色惨白,肖虎骤然恍悟,先前他固然挡住了孟家堡的人,但也挡住了君湛然。这少年哪里需要他来救,他只需要动动手指,便可操纵他人的生死。“方才是我多事了。”肖虎说话很直,“原来你根本不用别人救,看你双腿不便,我还以为……”说到这里方觉不对,连忙闭了嘴。这个叫君湛然的少年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孤僻冷傲,稍有不快便叫人生不如死,所以肖虎这会儿有些担心,自己口无遮拦,是不是犯了他的忌讳。出乎意料的是,君湛然竟不在乎的说,“我是个残废,但废的是腿,我还有手。”从衣袖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来,“用它已经足够。”这只手不像人手,倒像一件兵器,肖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在光下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手指长度,肌肉骨骼,匀称至极,竟找不出一丝瑕疵。他不禁看的呆了。“方才为何要想要救我?”君湛然也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衡量是否要感谢他的“多此一举”。“……”肖虎回答不上来,“我也不知道。”他答的很直接,君湛然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抬起头来,“你说你叫什么?”“肖虎。”他又说了一遍。“肖虎,你擅长什么兵刃,还会什么?”“这叫鬼哭,我的独门兵刃,至于还会什么……”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肖虎想了很久,“我也不好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江湖人哪个不是标榜自己如何了得,哪有人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君湛然觉得有趣。这是他自那一日以来,除了毒物和各种秘籍之外,第一次觉得别的东西有趣。“你的伤势如何了?”“应该没有大事,死不了。”“这个拿去。”那边丢来一个瓷瓶。黑色的玉瓶,光是这个瓶子大概便能抵得上城里几个大户人家的宅子,肖虎接在手里,愈发觉得君湛然的来历神秘。只听少年又对他说道:“里面是毒物,但能治疗你的伤,你敢不敢用?”“会不会死?”肖虎最关心这件事,他还不想死。“不会。”君湛然好像笑了。也许是他的错觉吧,肖虎怎么看都没看出那张脸上像有笑容的样子,“不会就行了。”他把瓷瓶收好,又犹豫的问,“那个……这瓶子要不要还你。”“你可把它当做信物,三日之后来找我。”在此耽搁的兴趣到此为止,君湛然摆了摆手,侍从立时上前,将轮椅抬入了马车之内。“看在你爹的面上,饶你一回。给我把路让开。”车里的传来这么一句话。孟公子哪里还敢再栏,早已呆立一旁,道路终于不再被占,马车缓缓驶过,这时候,孟堡主闻讯而来。从城外回来便听手下回报,自己的那儿子和鬼手起了冲突,这不是不要小名了吗!连忙急匆匆赶来,“老朽教子无方,望公子海涵。”抱拳让道,孟堡主这番表示看在肖虎眼里,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老爷子一定是见识过君湛然的厉害,若非如此,堂堂孟家堡主人,一个老江湖,怎会在人前对一个后辈如此礼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畏惧。君湛然的马车没有停顿,径直驶过,孟老堡主直到它离开才站直身,自然是先教训了儿子一顿。“爹!这君湛然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厉害!这口气不出,我心里难平!”到了这时候,也管不了身边还有没有佳人了,孟公子让人把手下随从都抬回去,死马当活马医,总要找人解毒,试着救上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