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鹿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出神,脸蛋被秋日的阳光晒过,红扑扑的,格外动人。
墨渊视线锁住鹿黎,心跳快到他胸口隐隐作痛,却仍不肯移眸。
看着她现在静逸温和的眼神,墨渊不由想起分别前面容憔悴的她,心头泛起一丝心疼。
那日,宫中余孽尽被擒获入狱,改造妖也被斩杀殆尽。陈眠余党和菟文被捕下狱后,墨渊欲宴请诸仙界武官以示谢意。
鹿黎却拒绝了。
“妖界局势已定,但仙界之事,还未理清。墨渊,这几位武官得先同我回仙界处理一些事。”她话说到最后,蹙眉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说出兄长勾连妖界反贼暗杀她这件事。
墨渊心下早已对此事有所猜测,此刻见她眸中笼着少见的黯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见她往日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摆在了她面前,他一时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他展开双臂,本欲拥她入怀,手伸出来,却又停住,犹豫几许,堪堪捉了她的手握在手心。
“我陪你同去。”他语气温和却坚持。
鹿黎抬眸,眼中的沮丧散去了几分。她摇头道:“妖界动荡方平,百业待兴……”
她这话还未说完,墨渊便急急摇头,“可我不愿你独自一人面对……”
话说到一半,他不知如何措辞才能不戳到鹿黎心内痛处,一时语塞,手心冒出些许薄汗来。
鹿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谨慎模样,不由浅笑,“这件事终究须得我独自面对。若你在身边,我总觉心中安然,恐怕难以果决。”
墨渊听罢,面颊微红,眉头却还是微蹙着担心道,“可是……”
鹿黎看出他的心思,缓缓却笃定道:“你放心,我跟着三年前的你学到很多,现在强大的可怕,不会再像过往那般选择逃避了。做对的事,而不是容易的事,还有“朝廷之祸不及百姓”。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不是吗?”
墨渊看着她眸中疲色之下的坚定,点了点头,但手却握得更紧了,他谨慎思量着措辞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鹿黎看着他谨慎又有些焦虑的样子,忍不住逗他,故意板起脸摸着下巴佯装计算:“很快,也就几百年后吧。”
她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期间虽有书信来往,却不足以解墨渊思念之情,心下时常对她又念又怨。
这会儿看着心上人儿实实在在端坐眼前,他却一时记不起那些复杂的情绪来,只是在心间盘算:人间有句话道“一日未见如隔三秋”,若按此说法,我们确实已足足分别三百年了!
车窗外的无边麦田令鹿黎心情畅然,她心满意足地转头,见墨渊正看着自己,眼神复杂——热烈被压抑成柔情,又似是带了点抱怨。
“墨渊。”她忽然喊他名字,像是有话要说。
心头一酥,他忙应道:“嗯?”声音中有一丝紧张的喑哑。
“菟文怎么样了?”鹿黎轻声问道。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惦着她。她固然希望善恶有报,但又不忍心看她悲惨。
“菟文被夺了妖丹,与陈眠余党一同被流放到冷城。”墨渊面色没怎么变,语调亦平缓,看起来心里已然放下了愤恨。
他向鹿黎解释道:“冷城常年严寒,是父王曾经流放罪臣之地,后来妖界百年盛世,朝野稳定未出佞臣,那里便荒芜了。如今我将菟文封做罪臣头领,据说她在那里颇有作为。”
鹿黎听罢,欣然颔首。
墨渊心间亦有事要问,思量片刻,还是直接开了口:“鹿浅的事,处理得可还顺利?”
鹿黎笑容里添了一丝无奈,“兄长心有悔过,我却不欲原谅,事情发生了,人心便有了裂痕,情难再续。他自愿入狱受罚,亦已将灵根交还母亲。”
墨渊似是早已猜到此结果,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道:“妖界局势已平,又有魏巳许阳等干将坐镇,你若继仙帝之位,我可同去。”
他不想再受相思之苦,早早便点了信得过的忠臣干将,将他们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自己则随时准备好跟着鹿黎“入赘”仙界。
鹿黎闻他堂堂妖王,却急着要随自己同去仙界,不由好笑。
她忍住笑意道:“我已与母亲议妥,不着急继位。我会继续留在捉妖所做捉妖师,与小柳阿时一道,怒刺恶妖。”
墨渊闻言,无一丝犹豫便道:“我也一起。”
鹿黎忍不住打趣道:“你怎么好像在妖界呆够了似的。”说着抬眸,正好撞上对面炽烈的眸子。
“不是在妖界呆够了,是在没有你的地方呆够了。”墨渊将这肉麻的话说得一脸认真。
视线交缠,车厢内温度好似陡然升高。
不知何时起,窗外车轱辘声已然停歇,车厢内静得能听到两颗心跳动的声音。
墨渊缓缓倾身靠近,鹿黎双手不由抓紧了袖口,轻轻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