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梁铉的脸已经黑成了炭,在那身朴素的黑衣衬托下,整个人更添了几分肃杀的滋味。
柳萋却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庶母”和“嫡子”,若是梁铉对她过于关照,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探查。到时候会惹出说不出的麻烦。
她一头雾水,看着面前的人好似生气了,却也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眼见他“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亭子,竟是回去了自己住的寻幽堂。
柳萋耸了耸肩,被春风吹得有些口渴,懒得再去想其他的,也回去了听雨阁给自己泡了一壶略微苦涩的春茶。
只有那管带着两条致命裂痕的长笛还老老实实地躺在桌面上,被后来跟上的贴身侍卫捡走,送回了寻幽堂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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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姨娘从院子里回来之后就坐在凳子上发呆,她回忆着和柳萋的每一句对话。
她一年多前见到柳萋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气度的女子,比那些出将入仕的官老爷都更沉稳。那被学问堆出来的华盖,笼罩在一个为人侍妾的女子身上,竟然没有半分违和。
只是后来不长时间,柳萋便恃宠生娇,白日里也要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还在微雨中舞剑痛饮,醉醺醺地倒在老王爷的怀里。
那年夏天,在满院的竹影围绕中,她好像是误入凡尘的竹林仙子,就连她这个在后宅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妇人见了都要被迷了心智。更不要说原本就对她十分宠爱的老王爷……
外面侍女突然走进来通传,还不等关姨娘缓过神,就看见那个身穿银灰色长袍一身书生打扮的梁碃走了进来。
梁碃和关姨娘长得十分相似,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貌,从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欲望,圆润温和,十分亲人。
关姨娘坐着看向自己面前的儿子,说道:“匆匆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梁碃看了一眼周围,挥手让侯在旁边的侍女出去,直到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之后才缓缓开口。
“娘,我看见大哥跟柳姨娘在同一个亭子里面,不知道在密谈一些什么。您上次让我多关注一下柳姨娘的动向,怎么,您还是觉得她有问题?”
关姨娘把他拉到面前的椅子上坐好,缓缓地说:“柳萋绝不是一般人,你上次主动去找她打探梁铉就已经是在打草惊蛇,今天我跟她聊了几句,她明显对我有所防备。只是为娘在想,梁铉的性子最是火爆,如果他们真的合作探查你父亲的死因,此时此刻你应该在他北大营的牢狱里面,而不是坐在这讨论什么对策。”
梁铉皱眉道:“娘你多心了吧。大哥虽然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这些寻人断案的事情毕竟不是他的强项。柳姨娘也只是个深宅妇人,哪里会真的如娘所说那样明察秋毫。”
关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不对,他们两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梁铉不是个爱好音律的人,今天却因为一管长笛将我支开和柳萋单独叙话。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不对。”
关姨娘是个谨慎的人,她从来都没有小看过柳萋,可柳萋实在隐藏得太好了,以至于已经入府一年多,关姨娘也从未了解过柳萋究竟有怎样的手段和眼界,更加不会知道,自己的几句探查就已经让人瞧出了端倪。
听了关姨娘的话,梁碃的心中升起一阵不以为然的傲慢。
“娘是不是也太谨慎了一些,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凑到一块的样子,要说私相授受还差不多,查案子,哼,哪来的本事。”
“碃儿。”
关姨娘颇为不满。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看轻你大哥。他是个武将,却也是个运筹帷幄之中能够决胜千里的武将,不是那种只会硬碰硬的乡野村夫!你这般轻狂瞧不起人,不还是要靠着人家的功勋俸禄供养?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梁碃这么大年纪还被母亲这样训斥,心中定然是不服的。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如他了,我五岁开蒙读书,诗书文章就连当今太傅都连连赞叹,若不是父王一味偏心不准我入仕,我早就建功立业自己挣出一番天地,哪里需要他一个武夫来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