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邻点头道,“可不是,青芙一个人嫁得好,把弟弟妹妹全带出来了。英芙去岁嫁的三皇子,忠王李玙,便是做正妃的。唉,就连他家的庶女,那个什么十六娘,都嫁了四皇子鄂王李瑶。一门三妃,何等荣耀?!”提起同在杜陵,同气连枝的韦家,杜有邻既艳羡又失落,期期艾艾道,“我明白娘子的难处,虽说是亲戚,久不走动,也难开口说话,倒是我,在舅兄面前还有两分薄面,只可惜舅兄走得早,如今韦家也不知道是太夫人还是韦坚做主。”韦氏心里锐痛,硬扛着没吭气。所幸杜有邻并未流连此节,又问,“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皆是行政部门,权柄过大,咱们家确实勉强了些。不若寻摸寻摸那些仰承政令,具体办差的衙门,譬如九寺、五监、十六卫……”韦氏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接口道,“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头先陈郎官他——”杜有邻忙不迭点头认错。“上回是我糊涂了。”韦氏面色一软,才要借着这条继续发挥两句,杜有邻又道,“陈家二郎惯爱出入秦楼楚馆,怎会瞧上蘅儿寡寡淡淡的,倘若换做若儿,他自然中意,哼哼,我却不会便宜他。”韦氏顿时一口恶气梗在胸口,半晌没反应过来。偏杜有邻无知无觉,边扒拉杂炊边。“另一个呢?”“另一个。”韦氏咽下唾沫。“另一个姓柳,祖上做过官,三代人丁稀薄,家世简单,上头没有翁姑,中间没有兄弟姊妹,嫁他直如招赘,倒是利落干脆。小郎君自家嘛,年方二十二,在金吾卫有个八品参军职务,手底下带了十来个人。”她一鼓作气说完,杜有邻顿了片刻,诧异地问,“娘子怎的一口都不吃?昨夜喝酒伤着脾胃了?”韦氏无奈喟叹。杜有邻这个人,要说他深情,也真是深情。少年情意悠悠三十年从未断绝,相反历久弥新,越发真挚醇厚。可是要说薄情,有时候简直令她齿冷反胃。亲生的三个孩子,各个聪明壮健,活泼可爱,偏他视之皆不过尔尔。杜若有可用之处,便娇惯些,思晦能顶门立户,便看重些,都不是实实在在的情分。他的伦常之情好像已经在过去长久与爷娘的对抗中耗尽了,一切不过虚应情分,得过且过。孩子们投生在这样的阿耶膝下,能有什么办法?就如昨日杜有涯所说,谁能挑选爷娘呢?“哪有,蘅儿的事拖得我放不下,先讨了郎君主意再说。”杜有邻夹了一筷子酒酿螺片细尝滋味,咸香嫩口,遂满意地眉开眼笑。“还讨什么主意,这个就很好。能进金吾卫自然家世清白,官职虽低些,胜在没有讨人嫌的亲戚上门啰嗦。就是他吧。”饶是猜到杜有邻不把蘅儿的婚事当回事,可是这般随意,三言两语就定下终身,韦氏还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杜有邻浑然会错了意。“怎么了?莫非他有隐疾,或是祖上出过什么岔子?”“那倒不是,柳家三四代前也算有名有姓,只是如今支脉蔓延各处,已然流散,小郎君身边没有助力,往后恐怕难得升迁。”杜有邻憾然一叹,摇头冷笑。“助力?呵呵,如今我是看开了。原以为杜家烂船还有三千钉,熬下去总有亲戚帮一把。结果呢?”他摊开两手,拖长腔调,唱戏一般慨叹。“悠悠岁月,一无所获。”“那郎君不担心柳家家贫,蘅儿出嫁后受委屈?”杜有邻将眉头一扬,望着四周光秃秃的墙壁苦笑。“似娘子这般,从钟鸣鼎食之家,嫁来延寿坊小小院落,才叫做低嫁。蘅儿在娘家时也不曾过过仆从如云的好日子,还怕吃什么苦?”韦氏心道,说白了,我吃一分苦,你心疼三分,蘅儿吃十分苦,你只瞧见两分罢了。人心从来都是偏的,对父母儿女,亲眷故旧,也都一样。“那就听郎君的,我今日便签了草帖子,请媒人再送细帖子来看,也叫房妈妈备几条活鱼预备给女婿回礼。”到底是一桩大事落地,韦氏不耐多言,预备给杜有邻道喜,谁知他却又迟疑。“要不,再等等?我瞧着陈家二郎荒唐浪荡,正房娘子辖制不住,陈少卿又非要寻个诗礼出身的贵妾,只怕不容易。再等等,兴许还有转机。”韦氏忍无可忍,大声道。“郎君为何就盯住了陈少卿呢!”杜有邻悻悻撇下粥碗,咕哝道,“娘子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宗正寺做官,这个……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娘娘那里有什么动静,宗正寺最清楚不过。”幽草涧边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