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鱼郎见刀飞来,并非急忙闪躲,而是即刻抬手卸下背上的鱼篓拿在手中,身体才向一旁滑去。随后双手持着篓子一摆,如同网住一尾鱼一般将那射来的小刀网入篓中。他身法迅速而飘逸,小刀一入篓他便伸手将卡在篓壁上的刀拔了出来。待他拔出刀后何杯已经一鞭子挥向他。卖鱼郎提起鱼篓送向何杯,同时轻点地跃后一步,以掌劈在直扑向他的何水的胸口。鱼篓被何杯一鞭子绞碎散开来,内里的鱼掉了一地。于此同时,卖鱼郎的那一掌直落在何水胸口,震得他人飞出几丈之外,直愣愣扑上墙壁。何子出手之时乍然踩上一尾鱼,脚下一滑,身体前倾,卖鱼郎飞起一脚踢在他头上,何子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瘫坐在地上。篓子里垫鱼的湿润稻草掉了一桌,卖鱼郎在桌上一拍,稻草纷纷扬起甩了何杯一脸水。何杯被这水和湿稻草蒙住视线的片刻之后只觉得颈上冰凉,卖鱼郎的小刀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何杯能够感到他的气息拂过耳廓。他瞬间发现了问题——这卖鱼郎身上没有丝毫鱼腥!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药材的幽香。他的声音也瞬间变得清朗冷酷。“你和罗睡觉顶着孙青霞的名头奸淫妇女这么多年,也够了。别担心,要不了多久,罗睡觉也会来陪你的。”说着他手中的小刀割开了他的喉管,何杯全身抽搐颈血喷涌,鱼好秋都吓得往后退了退。卖鱼郎如同扔一条死狗一般把何杯扔到一边。何水按着受伤的右手哆哆嗦嗦地退到何子身边,何子也全身发抖道:“我们可没,可没做过那种缺德的事……都是他,他唆使我们的!我们就这一次还,还没得手!何杯,他不是人!他投靠蔡京和罗睡觉鬼混,我……我们还劝过他!”卖鱼郎轻轻笑了,虽然他的脸很僵硬,但是他的唇角微微动了。这时鱼好秋上前几步拦在卖鱼郎身前道:“他们说得也没错,这俩小子大多时有贼心,没贼胆。让他们滚吧。”卖鱼郎看她一眼又看看何水与何子,两人“哇”地一声夺路而逃。得水卖鱼郎收起小刀,扫了一眼鱼好秋,漠然道:“你这样放他们走会有很多麻烦的。”鱼好秋理了理在打斗中散乱的发鬓,柔声而坚决地说道:“该杀的人,要杀。不该杀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滥杀。若是好恶不分,为了一己之私而胡乱取人性命与暴徒又有何区别。”卖鱼郎嗤笑一声道:“这倒是有意思。我从没听过哪个江湖人把性命当成一回事。他们要辱没你,难道还不该杀?”鱼好秋将白花取下,又认真地插在鬓间道:“江湖人,自然也分英雄侠士和暴徒恶人。这些个人也是肉生肉长,哪个没有父母手足,但凡不是无可救药之徒何必取人性命。”卖鱼郎听罢笑道:“鱼姑娘浪荡江湖多年,还有这样一派好心肠难怪能得追三爷倾心。”鱼好秋面上腾起一丝嫣红,向卖鱼郎盈盈一拜道:“还没谢过恩公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恩公是否是三爷的朋友?”卖鱼郎道:“朋友的朋友可算?”鱼好秋道:“既然是朋友的朋友那便是朋友。可否让小女一窥真容也好来日仔细报答。”卖鱼郎道:“不必了。一入这开封府,谁没个难言之隐。我是谁,姑娘也莫要追问了。今日事态复杂,在下有一事想请姑娘相助。”鱼好秋颔首道:“恩公请讲。”卖鱼郎道:“今日金使入朝,却传闻开封府中出现了形迹可疑的辽人,而且我们得知那些个辽人正混迹在名利圈之内。名利圈之内地势复杂,人员也复杂。我想姑娘如此熟知这里情形,又见惯了大江南北来客,请托姑娘设法找出这其中的辽人再好不过。免得让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鱼好秋点头道:“好说,恩公跟我来,我这就着附近的兄弟姊妹们好好查探。”那小童也在一旁道:“阿姊,我也去帮忙吧。”鱼好秋沉吟片刻道:“鱼尾,你留下吧。”卖鱼郎淡淡一笑道:“鱼姑娘,事情紧急,多一个人也好。况且,我还有些事情,是不能同往了。”鱼好秋眼神一变看向他,正待说话,卖鱼郎叹气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已经知道无情公子今日要提审你帮忙藏着的那个人。那个人身份敏感,今天四大名捕具在宫中,谁不想借机生事呢?我也是来帮着无情公子的二位高徒押送那人的。”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方手绢,手绢上有一正正方方地印记。鱼好秋接过,仔细查看道:“这是铁二爷的平乱玺印?”卖鱼郎点头道:“不错,在下和铁二爷是过命的交情。我昔日走火入魔,若不是铁二爷以他的‘混元一气’度我,只怕我已不在人世。姑娘尽可以看我脉象。这样,可能让姑娘相信我是诚心相助‘六扇门’?”卖鱼郎伸手随意将脉门递给鱼姑娘,神色坦然。鱼好秋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在他脉门上搭了片刻,抿嘴一笑道:“恩公言重了。奴家自然不疑心你的。鱼尾,我们快走吧!”卖鱼郎瞧着鱼家姐弟出了门以后便向内室走去。然而他刚推开内厅的门忽而一阵烟散飘来。卖鱼郎防备不及吸了一口后连忙闭气,偏头闪身避开偷袭。偷袭者的速度极快,且招招狠辣。卖鱼郎的视线为烟散所阻,人立刻向后滑开,回到前厅。那偷袭者也不依不饶地阻击。卖鱼郎退到前厅,踢起椅子击向那偷袭者。偷袭者两掌发力将椅子击了个粉碎。卖鱼郎站定看向那冷笑道:“文少保,你果然没死。”那偷袭者形容枯槁,鼻子已被毁尽,在脸上留下一个深凹的坑。他如今已经是死了一次又由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活也再无法活出个人样。但是他也必须要拉着别人同赴地狱!天下第七狞笑着开口,唇齿之间尽是鲜血。“老子生来七命之身,加上忍辱神功护体,杀人可强身,吸血可疗伤,操女的可以欢畅后增元阳,干男的可以爽利后固精气。老子没死,该死的就是你们了!”卖鱼郎目光微沉,森森道:“你把无情的刀童剑童都杀了?”天下第七狂笑道:“那两个娃娃皮薄血多,不错!”笑罢盯着卖鱼郎,眼中有一丝难言的神色,“你是什么人?”卖鱼郎在他问话之前已经暗暗运气,在他问完这句话以后已经腾身而起向门外窜去。天下第七料准了他会逃跑,迅速扑向门口,两臂伸起从背后抓向卖鱼郎。卖鱼郎幽深的眼中却没有丝毫落跑者的惊慌。他掩在袖中手已经握住了那把的出鞘的,秀气的,锋利的小刀。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在天下第七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猛然回身以小刀削向天下第七的臂膀。他出手极快极狠。武功上,他从来不算难得的高手,但是他有真正的高手才有的战意和真正的高手也难具有的应变。是以他通常可以战胜比他强大许多的敌手。他手中虽无剑,但是一招发出却带着剑意。正是一字剑法中最强劲最迅猛的一招,一怒拔剑!天下第七却笑了。因为他苦心孤诣习武多年,他是真正的高手。所以,他懂得真正的高手,拈花摘叶均可伤人,真正的高手已经解脱了武器的桎梏。卖鱼郎的那一刀直刮向天下第七的手臂发出“嘭”地一声。这并非刀与骨骼碰撞的声音。这是刀与剑碰撞的声音!卖鱼郎瞬间脸色煞白。这才是真正的势剑,以气而结,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