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橹,龙虎镇虽然看起来很安宁,但是人心涣散镇上的人看起来虽然一团和气,其实背地里各管各的,谁都不原意帮谁的忙,还生怕别人做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抢生意。就说这镇外的野兽吧,他们明明知道外面有很多猎物,只要几个人,十几个人通力合作挖他个两三天,就能挖出一个陷阱来。那样打猎不是很方便吗?但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他们已经被镇里的环境给养懒了,宁可窝在镇子里倒买倒卖或者做些骗人的手艺换吃的,也不愿意自己出来打猎。万一,我说万一,镇长那些人的弹药终于用完了,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外面的人随便进来抢东西,野兽随便冲进去咬人,你觉得镇上的人还会心甘情愿地听他们的话,给他们交什么保护费交易税么?这个镇子就完蛋了!到时候没人会管你的!你要怎么办?”
“我”
季槐风的描述实在可怕,顾小橹忍不住挠了挠头。
“什么怎么办!”他的思维被逼到了绝境,反而有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没有这个镇子的时候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谁说我一个人就过不下去了?”
季槐风讥讽地笑:“是啊,今天打一只乌鸦,明天抓一只竹鼠也饿不死你。你就没想过过好点的日子吗?”
“我——”顾小橹本能地就想反驳说我日子过得挺好的。但是再回头想一想,那股气势又没了。
“小橹,跟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越早走越好!”
酝酿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季槐风眼角都湿润了。
顾小橹嘟嘴:“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呢?我只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枪和子弹,你却什么都没有了。”
季槐风咬牙,我忍,我忍。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槐风说:“他们没了枪弹就绝对不会再保护你了。可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说完又怕顾小橹不信似的,加重语气:“我说到做到,永不食言。小橹,跟我走吧。”
百斤鲜肉
季槐风这番话说得相当的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要为之感动了。
谁知顾小橹斜眼看他,想都不想就问:“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但是他认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的。除非他脑子坏了,或者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的口气淡淡的,和往常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
季槐风心口一疼。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硬刺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却没有忘记它们给他造成的伤。眼前这个傻傻呆呆的顾小橹似乎是毫无防备的,但他其实早就造了个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硬壳来保护自己。
季槐风头一回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他明白这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他完全没有资格要顾小橹对自己打开心防。
他的沉默在顾小橹看来等于是承认了“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打个呵欠,“没话说了吧?我就说嘛,你好好的要我跟你走干啥呢?除非你把我当成能听话会走路的猪了,想先就这么养着我,以防万一以后你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把我喀嚓了当饭吃?”
季槐风继续沉默。他想,老子是很想吃掉你,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吃法。
不良念头一起,脸上一热,他的耳朵红了。
他们两个还一高一低地蹲在树上,现在实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转头看去,顾小橹背对着他骑在树枝上,身体舒舒服服地斜靠在树干上,两只脚从树枝上垂下来,一晃一晃的。他的脚穿在一双藤鞋里面,脚背和边缘的地方因为和藤皮的摩擦留下了一个个红印子,磨损得厉害的地方甚至有血往外渗。季槐风抱着树干,跨过顾小橹的腿站到了那边的树枝上,然后骑着树枝坐在他对面。
“小橹,坐好,抬头。”
“干啥?”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顾小橹警惕地睁眼,“做什么?”
季槐风眨眨眼,从衣袋里面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顾小橹认得,那是大灾前男人常用的那种剃须刀。
“我给你刮刮胡子吧,你留那么长不难受么?”
“冬天很暖和,不用戴围巾。”
“呃。但是,虱子可能会在里面生小虱子”
“它们生的是蛋。我可以把蛋捏破的。”
季槐风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和顾小橹斗嘴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事。他直接把剃须刀放到了顾小橹的下巴跟前:“我今天非从你身上割点什么不可。留头不留须,留须不留头。你自己选吧。”
顾小橹瞟一眼他的手,终于很老实地把头抬了起来。
季槐风小心地用左手捧住他的脸。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周围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昆虫在草丛间呼朋引伴。冰凉的剃刀从肌肤上刮过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季槐风凑得很近,顾小橹能听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很粗重,捧着自己的脸的手渗出湿热的汗,把某种不正常的热度也传了过来。
两人的心跳互相追赶着,砰砰砰地加速。
好在顾小橹的胡须虽然长,但是算不上很多很浓密。季槐风给他刮干净了,小声说:“好了。”说着把剃须刀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重新收好放回袋子里。顾小橹大大出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没了,凉飕飕的好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