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橹:“算了。”
这年头,连基本的生活用具都难找,上哪找铃铛去。
季槐风小心翼翼地靠近——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但是身体上没有任何接触。他用几近耳语的声音说:“不用这样的,以后我们在一块呆习惯了,就算我不出声,你也会知道是我。”
顾小橹反肘撞回去:“是啊,你放个没声的臭屁我就知道了!”
季槐风:“”
“我说,你看他们新盖的房子,有用石头的有用木头的,你说哪种好一点?”
顾小橹这是在默默设计他们的爱巢么?季槐风激动得手抖:“咳咳,你喜欢哪种就盖哪种”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木头有些怕火,但是话说回来,你看我以前那小房子不就是石头和碎砖垒的么,还不是一烧就倒。”
原来顾小橹怕的是这个。那倒真得好好筹划一下了。
但是那一瞬间,有一副美好的画卷在他眼前伸展开来。他仿佛看到自己盖起了一座冬暖夏凉的敞亮的大屋,屋前有水,屋后有山,两边篱笆里圈着绿油油的菜地,屋角的果树上结着金灿灿的果子
眨一眨眼,眼前仍旧是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地。
他悄悄地握拳。
下面厨房冒出的烟被微风吹散在晚雾里。天色渐渐地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了,顾小橹终于放弃了选址大计,跟着季槐风扶着墙摸黑下去。罗家的正屋内并不设火塘,当然更没有灯或者蜡烛。所以屋内唯一的光源是从厨房门口漏进来的一块火光。罗亮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下来了?晚饭快好了。”
季槐风点点头,用大哥夸奖小弟的口吻说:“嗯。辛苦你了。”罗亮让开道让他们进去,顾小橹这才发觉原来这厨房还挺大的。靠着窗户的一边有个石头和黏土砌的灶台,灶台上摆着两口锅,其中一口锅里面装着些肉汤,另一口锅里却是水煮的野薯——正是他们以前吃过的吃了就会猛放屁的那种。
厨房中间摆着一张竹子编的桌子,桌子旁边是两根短短的竖起的圆木,就是凳子了。罗亮把两根圆木都让给季槐风和顾小橹坐,自己蹲着吃。好在他家的碗碟都够用,就是筷子是用竹子新削的。因为没有刨得足够光滑,咬在唇边总觉得有些刺痒的感觉。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房子里以前的东西是不是都烧没了?”罗亮那筷子敲敲碗:“也不算都烧没了。有些东西——像这些,”他说着指指桌山的碗碟和灶上的锅,“是烧不掉的,就还留着。”
顾小橹看一眼手里的碗,怪不得也是黑乎乎的,上面还有细细的裂缝。季槐风有些不以为然:“总用这些旧的怎么行呢。不是我挑难听的说,这些东西肯定都有个磕磕碰碰缺角摔坏的时候,万一哪天真的都坏了咋办?”
顾小橹眼看罗亮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瞪了他一眼:“少瞎说了,人家不是用得好好的吗?不用旧的,你去捏个新的给我看看啊!”
季槐风原本好像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现在又吞了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憋出一句:“现在捏不出来,改天捏给你看!”
顾小橹笑:“不用捏碗了,你要是能捏个瓦片出来我就服你了。”
罗亮跟着嘿嘿笑,季槐风倒真被刺激了,把两根筷子捏得喀喀响:“别说碗啊瓦啊的,你就是要朵花我都能给你捏出来!”
罗亮插话:“其实我们不是没试过。前面村里有人试过烧碗烧盘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土不好,总是在火里就裂了,没一个能烧成形的。拿出来都变成一堆土疙瘩了。”
季槐风低头啃野薯,没有再说话。
他们这晚就在罗亮家住下了。开始的时候罗亮还想把床让出来给他们睡,季槐风说你哥受伤了还发烧,挪动不好,还是坚持着和顾小橹一起打地铺。夜里罗亮照季槐风说的,拿两块布蘸了冷水轮流覆在罗光的额头上。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是季槐风和顾小橹也都有点睡不安稳。折腾到后半夜,罗光额上的温度果然降下去了些。三个人一起出口大气,正准备安安稳稳睡一觉,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罗亮叹口气,“你们睡,我出去瞧瞧。”说着披着块羊皮出去了。
顾小橹和季槐风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听到有个人在喊:“怎么样?怎么样?有种杀了老子啊!”
季槐风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坏了”
目光长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罗亮披上羊毛出去之后,季槐风和顾小橹也爬起来跟了出去。罗亮的房子离村里的主干道还有一段距离,中间就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连接着。小道两边都是半个人高的杂草,远远地看去,只见有几十个火把鬼火似的漂在草海上,在主道上排成一长溜。火光下,一大群人押着十来个人在往前走。最前面被押的那个还在一路骂骂咧咧的:“有种杀了老子啊!抓老子回来想吃老子的肉喝老子的血还是怎么地?老子告诉你,老子以前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现在也不会怕了你!”
季槐风一手扶额,非常头痛。
顾小橹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说的,出来混,迟早要还。”
季槐风揉着太阳穴,“现在恐怕得我替他们还了。”
前面被抓住的那十几个人,正是上次他们离开龙虎镇的时候,在半道上遇到的季槐风的小弟陆飞——还有陆飞的那十几个小弟。看眼下这状况,不用说,一定是他们在牛牛村干什么打家劫舍的勾当,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给人家一锅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