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南阳王才是太后的亲儿子。
老夫人不由得激动起来,如果她的外孙能登临帝位,那是何等的荣耀!说不定连女儿也能被追封为太后,得享天下养。太子膝下空空,以他的身体,或许以后也不会有孩子。皇室子嗣艰难,若谢恒殊能够早早诞下健康的继承人,再有太后助力,孰强孰弱,一望便知。
老夫人细细地跟谢恒殊分析利弊,谢恒殊左手慢慢握成拳搭在腿上,隐忍着怒意和不耐打断了她的话:“外祖母,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自从他平平安安地长到十六岁,很多人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他们悄悄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会临幸一个宫女,什么时候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够把东宫那位孱弱的太子逼得走投无路。
老夫人还想要说什么,大老爷二老爷又带着妻子儿女来请安,她只好收回话,兴致缺缺地看一屋子儿孙磕头。大太太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三言两语拉起一桌牌局,谢恒殊冷脸归冷脸,还是陪着摸了两张牌。
大太太就笑着凑趣:“老祖宗输了,可拿什么赔给我们郡王呢?”
老夫人心头一动,半开玩笑地道:“我这屋里的丫鬟,随便哪个都由着你挑。”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老夫人还笑呵呵地,大太太不知道老夫人是说笑还是真心,这回没上赶着捧场,摸着喉咙示意儿媳妇给自己端茶润润嗓子。
二太太的眼睛四处一打量,目光落到绿珠青萍两个大丫鬟打了个转,笑着开口:“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可是个顶个的出挑,郡王瞧中了哪一个都好。”
老夫人今天似乎是铁了心要给谢恒殊身边塞一两个人,闻言还给了二太太一个赞赏的目光,谢恒殊忽然扯着唇笑了:“外祖母的意思是,沈府的丫鬟都随我挑?”
老夫人不在乎谢恒殊把范围换成了沈府,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你可有看中的人?”
谢恒殊:“外祖母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要把做水姜鸭粥的厨子给我?”
老夫人一愣,谢恒殊吐出三个字:“就她了。”
绿珠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谢恒殊看,旁边青萍被吓了一跳,伸手在她后腰处拧了一把。绿珠似乎察觉不到痛,失魂落魄地望向谢恒殊,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屋里的人各怀心思,没有人注意到绿珠的表情,她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慢慢低下了头。
老夫人只好使人去喊阿菱,她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望,说不准会是个不错的姑娘呢?等阿菱站到眼前,她顿感失望,那张脸虽然不丑,却也没什么人愿意看第二眼。
谢恒殊选她是故意的。
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可话已经说出口再难往回收,而谢恒殊的的确确是挑了个沈府的丫鬟,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烧火丫头。
谢恒殊手纸一松放下茶盖,在碗沿砸出一声脆响:“外祖母要是不舍得就算了,总之您府里我只看中了这一个。”
满屋子谁还看不出谢恒殊在跟老夫人斗气?大少爷憋回去一个哈欠,二少爷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五小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菱,六小姐七小姐则低着头不说话。
沈尚书今日不在家中,带着沈明泽去拜访一位老友,大老爷便觉得自己该站出来说几句缓和下气氛,他清了清嗓子:“郡王哪里的话,一个丫鬟而已,怎么会不舍得?母亲,您说是吧。”
老夫人心里老大不乐意,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了:“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有如千斤重,阿菱身形一晃,勉强站稳在原地,这些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她的去向。
老夫人又道:“她这样子怎么好跟你走?我先调理一段时间再给你送过去。”
谢恒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出沈府就直奔郑家别院,北鹤先生披着衣服坐在灯下看书,听见他推门而入的声音叹了口气:“活像个土匪。”
谢恒殊今天穿了一身玄色织金的直缀,配着他那张阴沉沉的脸,确实透露出几分凶神恶煞的味道:“托您的福,我外祖母也开始给我塞女人了。”
北鹤先生放下书:“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清楚?我要是不那么说,我这院子就要被她的眼泪给淹了!”
北鹤先生一想到六十多岁的表姐带着一众丫鬟婆子闯进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阿难阿难的喊个不停他就心有余悸。
北鹤先生按了按脑袋,抬头看向谢恒殊,忽然说了一句:“你知道的,她是真心疼爱你,不过年纪大的人难免有些执拗。”
谢恒殊当然知道,外祖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他一样怀念母亲的人,比起祖母,他一直以来都更亲近外祖母。可时至今日,连外祖母也在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