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可之和「155」姜冻冬在生活上的联系。他说不出来具体为什么,但他直觉,他们应该是非常亲密的两个人。于是,「399」姜冻冬扯了扯身旁裴可之的袖子,等裴可之疑惑地看向他时,他直接求证,“叔叔,你经常去冻冬那里生活吗?”裴可之微小又快速地眨了眨眼。他面不改色,温和地反问,“为什么这样问?”「399」姜冻冬想了想,他环顾一周,找到一个可以例举的事实,“那个,”「399」姜冻冬指着冰箱顶上的一个紫色章鱼摆件,“冻冬那儿也有一个。”“噢,我们毕竟是邻居嘛,”裴可之微笑地点头,他并不反驳,而是顺着「399」姜冻冬的话说,“有时候串门,一起聊天、做饭、散步,或者出去玩,买些有意思的东西,不也正常吗?”“小冬也有这样一起玩的朋友吧?”他问道。「399」姜冻冬没有朋友,但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399」姜冻冬咬下第二个三明治,他摇头晃脑地又张望了一番。他感觉裴可之在隐瞒些什么,可能是情绪,可能是某些信息——比如「155」姜冻冬不愿告诉他的信息。接着,「399」姜冻冬又问裴可之,“叔叔你有孩子吗?”裴可之合上手里的杂志。他大概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神似姜冻冬的小冬,心里藏了些问题。那些问题多半是姜冻冬不愿解答的,因此,这个孩子想从他这儿忽悠点儿答案。“没有哦,”裴可之饶有兴趣地摇头,他倒要看看这个孩子怎么从他这儿套到话,“我现在还是单身,怎么会有孩子呢?”「399」姜冻冬惊讶地问,“单身不能有孩子?”这么说有失偏颇,“也可以有,”裴可之纠正道,“如果做好准备了,都可以有孩子。”“什么准备?”“对孩子足够的期待和爱,”裴可之说,“只有这样才能够消除父母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孩子的恐惧,和孩子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父母的害怕。”「399」姜冻冬越发惊讶了。原来拥有一个孩子,还需要这样的准备?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每个父母都会这样?”「399」姜冻冬又问,他忍不住向裴可之的方向倾,一种隐约的渴望浮现在他稚嫩的脸上。好歹是心理医生,裴可之很清楚地看见「399」姜冻冬内心的期待。与其说这个孩子问的是,‘每个父母都会这样?’,不如说他问的是,‘我的父母也会这样吗?’看着那张和姜冻冬肖像的小圆脸,裴可之不禁伸手,又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他用笃定的口吻安抚,“当然,”裴可之说,“你的父母肯定也是这样。”“我的父母?”「399」姜冻冬想了想,想完,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说完,拿起三明治又啃了一口。这次他啃得小小的、无精打采的。“不知道什么?”裴可之温声细语地询问。“不知道他们是谁。”「399」姜冻冬抬起眼皮,看了裴可之远。谈到父母,「399」姜冻冬叹了口气,忧郁了起来。他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有父母。“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见过他们,”「399」姜冻冬低落地说,“当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了。”“是这样子吗?”裴可之又问。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很轻,毫无攻击性,和那种夜晚一起聊天时的循循善诱——诱使人们说出真心话的声音一模一样。「399」姜冻冬当即警觉起来,他仰起脸,严肃地望着裴可之,“叔叔,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被发现了企图,裴可之爽朗一笑。他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哈哈,被你发现了,”裴可之对「399」姜冻冬竖起大拇指,“真是太聪明了,小冬。连这种事都逃不过你。你真是个非常敏锐、细心的孩子。”「399」姜冻冬缺乏和人——尤其是裴可之这种老狐狸交往的经验,当即被夸得开心得不行,“那当然了!”眼看孩子被自己哄得快把鼻子翘到天上去,裴可之原想继续追问「399」姜冻冬有关他与姜冻冬的关系。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孩子再次抓住了重点,“叔叔,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他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和冻冬到底是什么关系?”内心深处最大的疑问就这样轻飘飘地被点明了出来,饶是裴可之也怔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否定,按照他谈话的习惯,这种最本质的疑问当然不能立马亮出来。但和那双圆乎乎的眼睛的对视,孩童的天真、赤诚,忽然让裴可之意识到,他不应该对一个孩子用什么技巧。他们只需要沟通就好。就像他和姜冻冬。于是,裴可之再次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我的确很好奇。”「399」姜冻冬滴溜滴转,他和裴可之讲起条件,“我回答叔叔这个问题,叔叔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裴可之允诺,“好。”「399」姜冻冬高兴地跳下椅子,他蹦到裴可之面前,相当神秘地用手招了招裴可之,要他弯下腰。裴可之配合地任由孩子轻轻贴近他的耳畔。“我不是冻冬的孩子。”「399」姜冻冬用手遮住嘴巴,悄悄地告诉裴可之,“虽然我们长得很像很像,但他不是我的妈妈。”裴可之也用同样的悄悄话方式问「399」姜冻冬,“那你的妈妈呢,小冬?”「399」姜冻冬也不清楚,他瘪了瘪嘴,如实回答说,“我不知道,可能很早就死掉了。”紧接着,「399」姜冻冬发现自己被纳入了一个温热柔软的怀抱。裴可之蹲下身,浅浅地拥抱住年幼的「399」姜冻冬。“叔叔,你为什么要抱我?”「399」姜冻冬不解地问,他的小脸枕在裴可之的肩膀处,他扭过脸,能清晰地看见黑色的卷发,那些长发弯弯曲曲的,一些纠缠着另一些,像浪花。“我希望你不要难过。”裴可之答道。「399」姜冻冬还是不理解,“可是我没有难过。”“有时候,人的难过是没有办法察觉的。”裴可之耐心地解释,“但它一直存在。死去的、隐匿的情绪,会一直在我们的生命里徘徊。”「399」姜冻冬茫然地想了想,“所以我在没有察觉的难过?”“可以这么说。”「399」姜冻冬又在裴可之的怀里待了会儿。直到那股薄薄的热意,混杂着花草的芬芳,越发贴近「399」姜冻冬,好似要透过衣物,渗进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