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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难得预测了回正确的。
这是容妍最先想到的。
下午四点,外面黑云压城,黑得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临了般,大雨如注,狂风携带着骤雨,拍在玻璃门上,一声一声的吐息,沉闷得可怕。
办公室里,她常年都有备用的伞,不过看这趋势,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到家,算了,先看看情况吧,那预测说不定也不准。
她在工位上扭了扭脖子,恢复清醒,继续投入工作。
时间难捱地又过了一个小时,期间雨忽大忽小,最后都有要停的势头了,她刚庆幸没一会儿,就又下了起来,雨势比刚才那一轮,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的天色很奇怪,比平常暗许多,程临远眉头微锁,瞄了眼办公室的挂钟,下午五点整,外面还是横风骤雨,不带一点歇息。
他想起什么,立马站起来往外走。
陈舟见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以为有什么特殊的指令,忙起身等待。
“车钥匙给我。”程临远走到陈舟办公桌面前,唇线抿直,一脸肃穆。
陈舟忙从西装外套里拿出,递给他。
他抓过那串钥匙,没有一丝停留的,疾步往电梯处迈去。
路上连遇着三个六十秒的红灯,滂沱的雨点砸下来,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弄得雨刮器都喘不过来。
糟糕的天气本就没由地让人不喜,车窗紧闭,程临远看着那缓慢跳动的数字,心头更烦躁。
他既希望她已经走了,又想她没走。
过了立冬,南方深秋本来就冷,风又加雨,就是雪上加霜。
容妍站在嘉创门口,裹紧了身上的米色羊绒大衣,手机上的滴滴软件显示“正在为您匹配车辆中”,加载的红圈一直在转,没个着落。
大街上雨脚如麻未断绝(注),大得有种想要倾翻整座城市的不切实感。
雨滴在地板上炸碎成了烟花,争先恐后地往她大衣下摆和鞋子上攀,肆意作画。
容妍转身,往里面又站了点。
同事陆陆续续地出了来,见她在门口站着,问要不要跟着坐她们的车回去。
容妍婉拒了她们的提议,指了指手机,“我叫了车的,”又递来个台阶,“你们先走吧。”
她们听罢没有再问,说了句“那你也早点回家”后,便一齐离开了。
人去楼空,她等得不耐烦又无计可施,落落寡欢地放眼街道。
不远处,写字楼里出来对年轻的情侣,披着同一件西装外套,欢然大笑的,在大雨中奔跑。
有丈夫来接妻子下班的,男人搂着她,雨伞倾斜,打湿了他的半个身体。
普通人的幸福,在一场大雨中浮现了出来。
她盯得眼睛微红,收回了视线。
一辆黑车缓缓停泊在路边,容妍望着眼熟,只是雨点太大,她看不真切。
车门打开,一身黑衣的男人执伞出来,握着伞柄的手冷白有力,坚定地朝她这边走来。
伞一点一点抬高,程临远冷隽的脸在伞下缓缓现出来,从下颌到鼻翼,再到眉骨。
隔着磅礴雨幕,她就那样对上他的眼睛。
一双寒潭千尺,尽是深情的眼。
她鼻尖泛酸,久违的,脸红心跳。
十一月中旬,下午五六点的风最冷,而他从雨中走来,撑着一把黑伞。
人在孤独的时候,总想有枝可依。
这一刻,她觉得,程临远就是她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