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一时语塞,想起竹香小时被卖到府上来,总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了家,找个老实男人,有自己的儿女。可她如今虽然成了家,有了儿女,可男人懦弱无用,儿女也没一个成器的。本来比自己还小的人,却被生活磨得比自己老了十岁不止,这样的日子她好过吗?
“她当年,要是跟我一起留下多好?”
听她喃喃自语,念福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自己忠心,愿意留下守着大少爷,可怎么能让别人也放弃一切也这么做?每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要走怎样的路,也许我们看刘嫂觉得不值,可她觉得值不值,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是……这样吗?”
念福最后又回到话题上,“我承认,这世上有些人是不知好歹,你敬他一丈,他也未必还你一尺。但就算把表面工夫做足,难道就一定是好的吗?我虽到你家时间不长,却也看出你家大少爷不是那种不分好歹的人,你这样过分的跟他强调礼数,其实于他,反而是种负担。再多说一句,你总说大少爷心地太好,可要不是如此,你这些年又为何会不离不弃?”
兰姑给说得哑口无言,默默想了半夜,而身边的念福早已睡去。
次日起来,神清气爽,重又上路。
不过欧阳康却诧异的发现,兰姑开始没那么讲究规矩了。有时路上不便,大家就一处吃大锅饭,她也没多说什么,反而省了好些心。看她跟念福相处,也融洽了许多,不象之前,只是表面客气。
底下形势一片大好,身为领导人的欧阳大少也放心不少。专心去跟紫霄增进感情,并研究路线。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地图,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只能靠打听。幸好欧阳他爹好歹是个官,所以他们还可以走官道。安全性和便捷性都强上数倍,要是去走那些百姓走的羊肠小道,真不知道要弯弯曲曲的摸到哪一年去。不过饶是如此,他们这一路也走得辛苦无比。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月,从春一直走到夏,才走出将近二千里路。
这日又到一个新地方,依旧是欧阳康带大师兄打前锋,一时回来,激动的告诉众人,“咱们已经到中州的地盘了!再走上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到京城。”
那就是胜利在望了?听得这话,所有人都很激动。欧阳康从马上下来,就拿了自己的本子去写写画画。
他最早本来只是记个地名,知道自己曾到过哪里,可有一日被念福看到,提议不如写成更加详细的游记,再配上草图,记录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名胜古迹,日后整理成册,也算是一个完整的旅行纪念。
欧阳康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便从那天起,开始每日连载。为了能标注清楚方位,他甚至还在路上买了个罗盘,弄得跟个风水先生似的。被当地老乡拉着要去看宅子,闹了好几回笑话。
念福那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欧阳大少居然会这么当真,瞧他这精神头,她不想当忠心读者也不行,每日都得听欧阳大少讲解一遍,再补充几句才行。
“你来瞧瞧,我这张图画得如何?”
看他寥寥数笔就勾出眼前村庄和远处群山的大致轮廓,念福真心觉得,欧阳大少不去当个驴友版主太可惜了。游记越写越好不说,各种图也越画越出色。搞不好这小子努力努力,日后也能当个徐霞客?
“不错,那我们今晚到哪里歇息?”
“听老乡说,咱们翻过这座山头,就能到商州。从那儿再往京城,直去就是!”
这话听得真给力,大家振奋精神,连念福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起来。爹啊,终于要见到你了吗?
噩耗
可等他们翻过山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往京城的官道给大水冲毁了,还在抢修。你们若是准备去京城参加这次大选的,可得抓紧了……”
驿站的驿卒还没说完,后头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了,看那服饰,象是这里的驿丞。就见他满脸的不耐烦,冲那驿卒喝道,“干什么呢?没长耳朵啊?那后头马棚跟你说多少回了也不修,万一倒下砸了人的马,你赔得起啊?”
驿卒虽是接了欧阳家的赏钱,可看看领导这张黑脸,到底不敢多留,赶紧走了。
虽然有些不痛快,但欧阳康还是客气的上前又取出一封红包,“抱歉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驿丞收了钱,可看着欧阳康一身并不华丽的朴素蓝衫,依旧一副债主嘴脸,“公子可别见怪,我们这里人少事多,招呼不周也是没法子的事。尤其最近进京的人多,更是成天乱哄哄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欧阳康继续赔笑,“方才那位大哥说到这次大选……”这是重点,不能不问。
驿丞又斜睨了他一眼,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圣上定了日子,说要在七月十八开科比试而已,离今儿刚好还有七日,若是赶一赶,兴许还能赶得上。”
什么?只有七日?欧阳康慌了,没时间计较他的态度,赶紧追问,“那现在不是官道堵了么?我们要怎么走?”
“官道不通,还可以走旁的道啊。”驿丞皮笑肉不笑的信手往外一指。“出了驿站往北,过了黑龙口,再翻过五马峰,一路往西就是京城了。走得快些。五六日也是能到的。”
念福对这人很没好感,上前多问了一句,“那边路上可太平?有没有土匪强盗?”
驿丞嗤笑,“小姑娘你是戏文看多了吧?这中州可是天子治下,怎还能容得下那些人作乱?不过说到太平,谁又敢保证?要是不走运,掉片树叶都有可能砸中你,何况去到山中,遇到几只老虎豹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反正话是告诉你们了,走不走随便。只要付得起钱,一直等到官道修通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