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伯玉恍恍惚惚地说道:“是吗?……”
戚阁主皱着花白的眉头,有些不悦地看向潘峰:“老夫多谢潘帮主解惑,此时阵法快破,潘帮主速速离去吧,以免被侯月阁的箭阵误伤。”
“北宫公子若是喜欢这些,潘某可将先祖的手札抄写一份送与北宫公子。”潘峰等了片刻却见北宫伯玉恍惚地摇了摇了头,潘峰又看了一眼阵中已占了上风的莫苛,微微点了点头,转身道:“潘某这便先告辞了。”
戚阁主眯着眼望着远处的潘峰,浑浊的眸中杀机一闪而过,便在此时被点住穴位的醒之从阵中被拖了出来,戚阁主大喜过望,一时忘记了隐瞒,急声道:“快快将她带上来!”
北宫伯玉霍然回神:“谁!”
戚阁主眼眸微转,喜悦地说道:“你四师兄抓住了那魔头的新婚妻子。”
北宫伯玉在空气中轻嗅了嗅,耳朵轻动了动:“如此……甚好。”
戚阁主瞥了眼阵中像无头苍蝇的二人,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愉悦的浅笑:“玉儿这次真的不用怕了,只要舅父得了凰珠,到时舅父便不允许这天下的人再嘲笑你!”
北宫伯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轻轻地开口道:“舅舅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用计让凤师兄伤了叶凝裳,又在她回漠北的路上伏击了她,将她打成了重伤,给全然不知情的我灌下迷人心智的药,让我们在姻缘湖边整整一夜……你千算万算没算对我与她成事以后,她居然不顾情面地将我……你也没想到她重伤在身,我居然不还手……”
北宫伯玉不等戚老阁主回话,继续说道:“我醒来以后记得自己做下的一切,我清楚地记得叶凝裳挣扎过、诅咒过、谩骂过,甚至记得高傲如叶凝裳居然哀求我不要,求我放过她,可是……可是我一直、一夜都没有停手,她给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惩罚,所以我不能还手……”
戚老阁主满眸的痛苦之色,哑声道:“傻孩子,舅父那时只是想成全你,本以为你们在一起了,便是她不愿意也无路可走,只有嫁给你,可我忘记了那妖孽不是世间的女子,又怎知道羞耻二字!”
北宫伯玉摇了摇头:“叶凝裳不是妖孽,您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全部为了我,您若真的尊重我就该知道我对叶凝裳有多珍惜……那时你在算计叶凝裳的时可有想到过我?别人或许不知,可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凤师兄与叶凝裳之间的误会为何会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叶凝裳武功盖世又怎么会死在江南莫家……您甚至连亲生女儿都要利用,否则那些火药到底又是哪里来的?谁有能力不动声色地在莫家庄埋下火药……
您若真能想到我,便不会费尽心思地要置叶凝裳于死地,她活着……我就还有希望,她死了,我的心便也跟着去了……你所想所做不过都是为了‘凰珠’,您从年轻时便一心想到得到‘凰珠’后称霸武林甚至天下,直至今日还一直不死心。”
北宫伯玉面对着戚老阁主,极轻声地说道:“也许您对我没有坏心,那时本以为我与叶凝裳成事以后,以我的性格定然会用诚心打动叶凝裳让她嫁给我,到时候‘凰珠’对您来说就更近了一步,可您算错了叶凝裳的性情,所以不但没有得到凰珠还将我也赔了进去。这些年您对我很好一直很好,可这些只是内疚,您与娘亲幼年失怙相依为命,可您却辜负了娘亲的托付,与其说这一身伤,是叶凝裳给的,倒不如说是您的贪心给的,所以您才会对我更加的疼爱更加的百依百顺。”
戚老阁主看向北宫伯玉,轻声道:“舅父在你心中便这般不堪吗?”
北宫伯玉对着戚老阁主,轻声道:“舅父一直对我很好很好,甚至比对嫣儿姐姐还要好,自从那日我回来想了很多很多,似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甚至快忘记了舅父、凤师兄、嫣儿姐姐的模样了,可叶凝裳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了,我时常梦见她,她说,北宫伯玉你还不快快来给我赔罪……我追过去,她却又不见了……所以我常常想,她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因为我们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没算清的事,她心中对我是不是还怀着恨意?”
戚老阁主微微红了眼眶:“玉儿自小便良善可人得很,对世间的一切没有一分一毫的坏心思,这世上又怎会有人恨你呢?你的师兄师姐们最疼爱的便是你,你那些师侄们最喜欢同你在一起,舅父最不放心的也是你,你和你娘亲如出一辙的温柔性情,这世上又怎会不喜欢你呢?”
北宫伯玉轻轻动了动,面向被点了穴的醒之:“如此,舅父便放了天池宫的小宫主吧,便是当我还了叶凝裳好不好?”
戚老阁主似是恍然忆起了被点住全身穴道的醒之,想也不想的答道:“不可!若放了她,谁也制不住那魔头,舅父与莫苛联手也不一定是对他的对手。”
醒之却如没听到戚老阁主的话一般,愣愣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北宫伯玉,那人安静地坐在哪里,一身的气息说不出的平和温柔,深蓝色绣花缎带将他没有眼瞳的双眸遮盖住了,虽是遮盖了双眼,可他的模样依然算得上俊秀,那一双精钢制成的双手被好好地藏在衣袖中,本该空荡荡的下摆却也被装上了假肢,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处便给一种凝心静气的温润,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那种平和的气息能让人全心全意地依靠。
醒之慢慢地红了眼眶,泪水在眼里打转,醒之努力睁大了双眼,不让泪水落下来,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坐在那里都让人心疼的人,叶凝裳又是怎么下得去手的?这样一个心善到从来不会想到自己,却只为别人考虑的人,为何要得到这样生不如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