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的空隙,一支箭矢破空而入,正中背心。
叶凝裳脸上闪过一抹痛意,身形晃了晃,她缓缓抬起眼眸仰望着星空,漆黑的夜幕中,无数个星辰汇成了凤澈那如雪莲般脸庞,他浅然抬眸,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那双清湛的眸中,只映出了叶凝裳一人的身影,逐渐的,逐渐的,凤澈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一滴泪,划过叶凝裳的眼角:“凤澈!!!”凄厉的喊叫,一遍遍回荡在夜空中……
月光下,叶凝裳骤然露出了一抹浅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那一瞬间,叶凝裳想起了儿时看到的一句话:爱他就要成全他,成全他的幸福,成全他的一切。
若非叶凝裳戚嫣儿此生也许不会碰见莫显,若是没有碰见莫显,凤澈与戚嫣儿早已成了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叶凝裳一直不齿莫显为夺家主之位的卑鄙手段,可叶凝裳为了凤澈又好到哪里了呢?
叶凝裳明明可以救下凤澈,可却眼睁睁的看着凤澈被其师父废去武功。
叶凝裳明明可以阻止戚嫣儿嫁给莫显,却眼睁睁的看着凤澈为其心碎。
叶凝裳明明可不费吹灰之力帮助凤澈恢复武功,却为了私心非要一拖再拖,让凤澈在两年里受尽筋骨重塑之苦,叶凝裳以恩人的身份还要胁迫凤澈同自己离开。
叶凝裳明明可以双手奉上‘凰珠’解开凤澈的忧心,却为了私心径自回了婀娜山,让玄地的阵法将凤澈打成重伤。
叶凝裳为留下凤澈,在凤澈身受重伤生命堪忧的时候,用其性命威逼凤澈留在婀娜山陪伴自己终生。
叶凝裳何曾为凤澈想过呢?凤澈身份矜贵,为戚嫣儿在莫府屈身为奴,那是怎样的屈辱?凤澈自小才华横溢武功绝伦,武功被废时是怎样灭顶的心情?凤澈温润如玉一身傲骨,叶凝裳却在凤澈重伤的时候,强迫他与自己拜堂,强迫他永远的留在婀娜山。
叶凝裳所作所为对凤澈来说,是怎样怎样的洗刷不掉的屈辱?
叶凝裳有什么资格报复?叶凝裳有什么资格那么对待凤澈呢?难道凤澈不爱自己也是错吗?
可是,叶凝裳爱凤澈也有错吗?有错吗?
叶凝裳爱凤澈啊,爱了十年了……
像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叶凝裳骤然收回眼眸,伸手拔出了后背的箭矢,箭矢的倒钩扯出了黑色的血肉,叶凝裳看了一眼黑色的箭头,冷笑一声,甩手将箭矢摔在脚下,沾满鲜血的脸上已是死气一片。
叶凝裳再次抬眸,眸光锐利如刀,她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火焰般的鲜血打在脸上,温热温热的,染红了双眸,燃烧了所有的和最后的希翼。
杀戮、杀戮、叶凝裳的世界只剩下了杀戮,新生的伤口一道又一道,没有知觉、没有疼痛、和再也不能回头的勇往直前。
当叶凝裳再次冲进了莫家正堂的时候,满头的青丝已散落身后,身上的红衣色彩却更加的鲜亮夺目了,华贵的衣襟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狰狞的刀口,那曾经光彩夺目的容颜上再无半分血色,后背上的箭伤涌出大量黑色的血液,沾染了整个后背。
叶凝裳怔怔的站在莫家正堂上,对围在正堂上人群视若无睹,痴痴的望着方才凤澈站的地方。
“叶凝裳!只要你交出凰珠便饶你一命。”
叶凝裳缓缓敛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眸中的情绪,她一点点的伸出手去,从怀中掏出那个金黄色的珠子,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着,喃喃说道:“师祖说的对……凝裳原不该出婀娜山的……”
风驰电掣之间,叶凝裳反手挥出手中的金鞭,突然,高堂半空中的一盏青灯随着内力飞向人群,众人堪堪躲避,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恼怒。
“叶凝裳你!……不好!火药!”
火龙瞬时窜起,包围了整座正堂,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惨叫声,呼救声,响成了一片。
叶凝裳怔怔的坐在正堂,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望着凤澈刚才站的方向:“为何?为何直到最后凤澈连对叶凝裳笑笑都不愿?叶凝裳陪着凤澈练武,听凤澈吹笛,给凤澈续筋接骨,护着凤澈下江南,陪凤澈一起喝酒望月。
那时,看到凤澈那般的伤心。叶凝裳不止一次的恨过自己,为何叶凝裳不是戚嫣儿,如果叶凝裳是戚嫣儿,是不是凤澈就可以幸福了?”
“凤澈中毒,叶凝裳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凤澈受苦,便把将所有的毒都引到叶凝裳的身上,可凤澈为何要打伤仆士呢?为何要偷了凰珠呢?为何在玄地摆下死阵呢?凤澈为何要回江南呢?叶凝裳为凤澈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凤澈为何看不到呢?凤澈怎么就看不到呢?”
“叶凝裳爱了凤澈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凤澈,我想,我想叶凝裳要歇歇了……”
叶凝裳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浅笑。
凤澈看不到叶凝裳的好,凤澈看不到叶凝裳的好,是凤澈不好。
让一切都随着叶凝裳散了吧。
火光下,叶凝裳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将脸颊埋在双膝双膝,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出尘脱俗的容颜上是多年不见的轻快和安逸。
“叶凝裳!跟我走!”熊熊烈火中,冲进来一个人。
叶凝裳抬眸看向拉住自己的人,脸上已是平和一片,她缓缓站起身,伸出另一只手,拂过那人肩头的乱发:“莫显,你心脉受伤了,这武功怕是要不得了……人真的是会有报应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