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说:“我也想好好活下去!”听她这么说,邧帝却不笑了,直直盯着她,声里压着怒气:“你今日见过裴云瑾了?”“见过。”“为什么去见他?你喜欢他?”林萱脑子飞速转动,分析邧帝愤怒的缘由是什么?他现在受伤的样子,倒有几分像被深爱的妻子带了绿帽。这三年来,林萱被邧帝宠得无法无天,岭南送来的妃子笑要最先送到她手里,她随口说想在御花园里打秋千,半个时辰不到秋千便已搭好。她嫌灰色的道袍不好看,非要穿绿色的,他居然也同意。昨日内阁议事,邧帝明知她是睁眼说瞎话从吕太监等人手里救下丁明辉,竟也毫不反对。林萱缓缓的抬起眼,这是她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邧帝。以往她不敢与邧帝直视,因为邧帝偶尔看她时会充满情谷欠。虽说宫里不满十四的妃嫔也有,可林萱不想成为邧帝的妃嫔,她想着将来能出宫、嫁人,过自由的生活。人人皆有梦想,她也有,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要“活下去”和“活得更好”之间做选择,当然得先择活下去。林萱感觉到邧帝的手并未用力,且一直在颤抖,他或许不是真的想杀她,只是想听她解释。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皇帝为什么会有这么这样的一面?他对宫里所有嫔妃都没什么感情,对太子也漠不关心。林萱以为他只是变态,喜欢玩养成,把她当成小猫小狗,心血来潮时虐一虐,可享受片刻主宰世间万物的快活。看来不是。邧帝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震惊过后,林萱冷静分析了自己的处境。等待答案的过程太煎熬,邧帝不耐烦了,硬着头皮收紧了手,却又怕真的伤到她,声音里隐约透着颤意:“你连解释一句都不愿意?”快哭了吗?林萱愣住,连害怕都忘了。一直以来,林萱以为邧帝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可他竟然哭了,多稀奇。林萱五官精致,眼睛尤其漂亮,皮肤雪白,像猫一样慵懒。邧帝的眼神在她漂亮的脸上游走,从她的眼角、鼻梁、打量到下巴。他用另一只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跟藏在暗阁中的画中人简直一模一样。每当林萱抿着嘴不高兴时,生气瞪人时,甚至冷笑着骂人时,邧帝总会陷入恍惚。如同此刻,林萱用这种悲悯的眼神看他,邧帝仿佛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傻瓜!”他讨厌被人可怜!“我是傻瓜,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说完,他用力的掐住了林萱的脖子,一点点收紧,“你将一片痴心错付,被人弃如敝履,比我更傻!”林萱眼冒金星,后悔刚才好奇心太重,没能及时解释。就在她痛苦得快要晕厥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微臣裴云瑾,有急事奏禀陛下。”那声音平静,无喜无怒,又隐隐透着不可侵犯的寒意。林萱感觉掐着脖子的稍微放松,连忙抓紧机会,将邧帝开。她摩挲着自己滚烫的脖颈,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背脊却是一片冰凉。她咳嗽了几声,分明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却要防着邧帝再次发疯,冷静抓住这次机会解释。“我刚进殿的时候,世子就站在门口等。因为好奇,才看他一眼。可世子一直低着头,我连他长什么模样也没看清。”林萱眼泪簌簌而落,似融融梨花雨坠落在邧帝心间,隐隐的疼。她见邧帝眼底浮现一道亮光,继续为自己争取机会:“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又谈何喜欢?”邧帝松了一口气,仍旧目露警惕:“可是吕守一说”“陛下有所不知,吕守一恨我救了丁明辉,带着他的徒子徒孙来威胁我,警告我别乱说话!”邧帝叹气:“他也是为朕好,早跟你说过,议政的时候别来捣乱。内阁那群老东西,嘴巴碎得很,每次都要借机会念叨。”“可也不能动不动就将人扒皮!秋容道天天挂着人皮,我每次路过都要害怕。陛下是修道之人,吕守一总用这些下作手段来损陛下阴德,其心可诛。”林萱委屈巴巴的,又掉了几滴眼泪:“而且陛下不是对我说过吗?他是奴才,我是主子,他若敢不敬,我可以罚他。他来威胁,我气不过,赏他一巴掌,他怀恨在心,便故意到陛下面前编排我。自己不敢对我动手,就煽动陛下来惩罚我!”邧帝不在意林萱故意歪曲事实,他有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眼睛里的血丝渐渐退散,目光重回清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