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林萱时冷时热,便是因为林萱眉眼间的锐气像极了那人,惹他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这些年,林萱额头、眼角、下巴都像极了她母亲,像她父亲的地方却越来越少,久而久之,邧帝便渐渐忘记了她的血脉来源。邧帝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搂在怀里,却发现已不合适,最终只是摸摸她的头:“不管你的母亲是谁,你的的确确是朕的孩子。”听完这句,林萱垂下眼帘。她懂了,母亲的身份,她以后不能再问。“明天出宫去玩玩吧,你现在比朕还谨慎,朕也不担心你会看上他。”邧帝软和着劝她。“不想去。”“朕明日要散发,怕吓到你。”“我不怕。”“那明日你也服用一颗,陪朕一起散发?”“好,我去。”前世林萱就是服用丹药吃坏的身子,这辈子打死她也不肯再服丹药。既然他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林萱哪怕不愿出门也必须去。惠兰对上巳节期待已久。因为林萱说过要带她和巧儿出宫看桃花,为此,她早在去年春节前就开始准备两人踏春时的衣裳和首饰,一定要将林萱打扮成全京城最好看的小姑娘。林萱正是爱美的年纪,她很信任惠兰的眼光,自己照照镜子也觉得不错,正要准备出门,听见惠兰说:“你不带巧儿去吗?”踏脚上,圆滚滚的巧儿正在打呼,她最近一天要睡十个时辰,懒得要命。“哼,娇气鬼!昨天我带它去御花园玩,才走两步就不肯动,一定要我抱回来。我这一路抱着它走回来,胳臂到今天还酸着呢。”话刚说完,她恍了一阵,想起那个谁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惠兰见她脸色绯红,笑道:“因为主子娇气,养的狗才娇气。”林萱回头看向镜中的细腰,哼道:“那我最近瘦了,它怎么不瘦。”巧儿瘦的时候身手利落,轻轻一跳就能爬到榻上偷东西吃。这会它不小心从踏脚滚下来,想再跳回去,却是无能为力。惠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神神叨叨的:“你说它肚子那么大,该不会是有崽了吧。”“你又胡说,宫里别的狗都被吕守一扑杀干净了,它自己怎么生孩子?”林萱转身出门,道:“你总愣着看它做什么,还去不去了?”北方的三月初三,正是拂堤杨柳醉烟的季节,林萱骑在马上,看见沿路不断奔跑的儿童在放纸鸢。她命令下面的人放慢骑马的速度,缓缓前行,不要撞到别人。林萱很谨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城外走,没有撞到游玩的的孩子们,却撞到了裴云瑾手里。那天之后,裴云瑾食髓知味,一直很想再见见林萱。分开时,她哭得很伤心,裴云瑾后悔自己手太重,想哄哄她,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裴云瑾一直被人夸是端方君子,但这不是他的本性,林萱看穿了他的本质。他是镇南王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在尸山血海中长大,没那么强的道德感。他对踏春没什么兴趣,是听说林萱会来,才决定出来走走,看能不能再遇到她。没想到,还真遇着了。从皇城南门到坠马河畔,要经过一段村道,村道弯弯曲曲,道路旁种着很长一片的垂柳。两旁垂柳长得密,中间一条路可以骑马。林萱穿着鹅黄色轻衫,遮了面纱,只露出一双圆溜溜地眼睛。她被身后的轻烟垂柳拥着,质雅独特,似春游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再次见到裴云瑾,林萱并不意外,也不打算跟他打招呼,直接从驾着马从旁边掠过。裴云瑾跳下马,拦住她的去路,“贵主,好久不见。”林萱又闻到他身上的伽南香,好了多日的胸口仿佛还疼,她平静的说:“麻烦世子让一让。”裴云瑾虽在马下,但他身材高挑、四肢颀长,便是站在马下也不输了气势。他虽无法直视林萱的脸,视线平移,却能刚好看到她胸口处那支微微鼓起的蔷薇。林萱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瞧,立刻变了脸色,纤细白嫩的五根手指握紧马鞭,因为太过用力,手指渐渐红起来。看得裴云瑾声音也哑了几分:“若是换了别人,贵主也会这般失礼吗?”她纤细的手指在裴云瑾心里较搅弄风云,扰乱了一曲平和优雅的咏春叹。他还恶人先告状了!日正当头,还有这么多人,他又喜欢端着正人君子的范,林萱晾他也会敢乱来,她松了松手里的鞭子,骄横道:“世子不妨先去打听打听,我能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换了别人拦我去路,早被我一鞭子抽下去。”说完,还觉得气势不够,又恶狠狠的添了一句:“你还不快让开,好狗不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