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瑾没带兵器,但他下盘很稳,拳脚功夫也练得不错,一个起势便攻上前,逼得吕思净手持长剑却无法施展,他三招内徒手夺剑,正要朝吕思净身上刺,却听见林萱的声音:“你快住手!”裴云瑾碍于林萱,只好暂且作罢,把剑一收,还给吕思净:“看在她求情的份上,我饶你性命。”吕思净替林萱出气不成,反要她求情,一时脸面无光,夺过剑,丢在地上,徒手与裴云瑾相搏。没有剑,两人打斗起来反而无所顾忌。裴云瑾拿起养君主兰的陶瓶往吕思净头上砸,满脸泥土的吕思净拎着蓝水云烟绣架扫到他脸上。精美雅致的绣架支离破碎,花开正俏的君主兰奄奄一息。两个张牙舞爪在对峙的人,一个原是丰神俊朗、气宇不凡,一个原是清冷疏离,俊秀如玉,此刻却都如同狰狞的兽,张开嗜血的嘴,互相要将对方吞噬。林萱忍着头晕目眩,趁着打斗间隙,闯到两人中间拉架。两人被突然打断,招式收不回来,一拳揍到林萱的肚子上,一掌扫到她耳侧,听她痛得抽气,才被迫停下。裴云瑾恼她生受那一拳,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的迫问:“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以身相护?”吕思净含痛的眼眸中充满了温柔,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又不敢,只说:“萱儿,退到旁边去,哥哥杀了他给你出气!”“哥哥”二字,挑起了裴云瑾心中的刺。他逼近过去,揪着吕思净的衣领子,带他远离林萱:“你不过是个身体残缺的奴才,有什么资格替她出气?你以为自己是谁。”林萱却像发了疯似的扑过来,捶他打他,咬他的手腕,在他微怔的瞬间,将吕思净从他掌心里夺出来,将他挡在身后,牢牢护住。“他是我哥哥!在我不认识你之前就是我哥哥。吕守一几次三番要杀我,都是他及时给我通风报信,几度救我于生死。他没有资格替我出气,谁有!”林萱泪水涟涟,眼底充满冷漠:“世子,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可我的人,你不能动!”裴云瑾冷笑。一个惠兰被她护着,这就罢了,现在连吕思净都是她的家人吗?他听见心里有道声音在讥讽的笑:“在她心里,恐怕你连她养的那只黑狗都不如!”那样稳当的一个人,却频频因她而动怒,林萱并非铁石心肠,心底也有万千感慨。只是有些东西,比起舆图上她从未去过的远方,就没那么重要了。她不想当笼中雀。也不想像上辈子那样病死于后宅。也绝不可能被人制于鼓掌。她的生命,哪怕只剩下一天,也要呼吸在自由的空气里。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两人目光焦灼在一起,俱都想起了不久前的纠缠不休和羞涩旖旎。“我要回宫了。”她平静的开口:“答应世子的事,我会努力去做到。世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在所不辞。”“承蒙世子不弃,几次三番助我于危难,林萱感恩于心。可我命运坎坷,这些磨难从小便陪伴在我身边,我早已经习惯。而世子走的路却跟我不同,您有您的康庄大道,我有我的独木难支。”“独木虽难支,但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身边也有知己好友相伴,无需世子怜惜。”有了人撑腰就是不一样,他颧骨和眉眼被绣架刮伤,她都不来瞧一眼。她肚子生受一拳,耳侧生受一掌,也不来哭着跟他撒娇,说她好疼。她不用再绞尽脑汁的伪装,也不用费尽心思讨好,而是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完全把他当成陌生人。她刚才还穿着薄薄的春衫,现在却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在防什么?又联想到吕思净说她怕水,她即便怕水也要强行沐浴,是真觉得他很恶心吗?裴云瑾转身,看向窗外的初芳芍药和浅樱杜鹃,这才三月初,已经热得人心躁动不安。一阵窸窣声响动后,他回过头。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屋狼藉。马车停在院子里,吕守一摆好踩凳,伺候她上马车。车醒过一片柳林时,林萱心跳忽然急促,她掀开车帘往外探,在茂密地柳林中看见一片白色衣角。马车疾驰,很快离开了柳林。马车里,林萱给吕思净擦拭脸上的泥土,细心帮他上药。吕思净有些惶恐:“贵主,使不得,还是让奴才自己来吧。”“刚才不还说是我哥哥吗?现在见外也迟了吧。”林萱不适合伺候人,把药汁涂得他满脸都是,湿答答的淋到脖子里,衣服上,弄得满车都是药水味。她讪讪的把药还给吕思净,吕思净端着药下车,避到车外去涂药,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