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寒垂眼,乌黑瞳仁涌动着冷气。
不等他开口,阮语已有气无力地滑下盥洗台走出浴室,郁郁道:“知道了,算了。”
……
阮语嘴上说着“算了”,实际上可算不了。
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哪受得了这么不通情理的冷硬回绝,不过是战术撤退,不让顾修寒严厉否决,留些转圜余地。
阮语表面上对这件事冷下来了,绝口不提,也不粘人了。
但这几天顾修寒一和阮语对上视线,就能从那双故作沉稳却半点情绪藏不住的圆眼睛里读出一种“怎么还不改主意,那我过一会儿再来暗示你一遍”的意味来。
而且无论顾修寒走到哪里,都有条自以为隐蔽的小尾巴在几米开外如影随形,寻找话柄。
隔着几光年都能推演出异种行军路线的顾修寒:“……”
手痒痒,想把人拎出来。
但只能装看不见。
直到顾修寒开始收拾后天要带走的行李,那条小尾巴才终于按捺不住,忽然从卧室门后冒了出来。
“修寒哥,”阮语敲敲半开的门,探头装路人,语气中拿捏着一分恰到好处的惊讶,“这么快就收拾行李啊?”
装得挺像,如果不是职业军人反侦察意识太强,可能会被他骗过去。
“嗯。”顾修寒点点头。
要用的东西他一向提前两天就收拾好,是拖延症的反义词。
阮语慢吞吞地凑过去,没话找话:“用我帮忙吗?”
“不用,去玩吧。”顾修寒起身,去衣帽间翻找替换用的训练服。找完两套,再一回身,阮语不见了,而原本摊开的箱盖莫名扣上了,但扣又没完全扣,好像箱里塞了个大件物品,只能这样半开半合着。
顾修寒走过去,刀刃般的薄眼皮低垂,居高临下地,望着箱里的风光。
行李箱很大,毕竟星舰有的是空间,右半边箱子摞了几件叠成豆腐块的衣服,阮语则小心翼翼坐进左半边,合不上的箱盖扣在头上,纤细白净的小人鱼抱膝团着,像一枚藏在蚌壳里的珍珠。
“看你箱子挺大的,我都能坐进去。”阮语话里有话,因为心虚嗓音格外软,还尬笑了两声,“哈哈。”
怕踩脏箱子,阮语把拖鞋踢到了一边,爱光脚溜达的毛病已经矫正过来了,脚上正规规矩矩地穿着袜子。前脚掌轻轻踩着箱子内侧,夏日的面料轻薄透气,能隐隐窥见一点脚zhi的纤秀轮廓。
感觉顾修寒的眼神蓦地变得危险,阮语以为他要生气,不敢再铺垫,生硬地抛出下半截话术:“……要不然你就把我打包装走吧。”
“阮阮,出来。”
片刻沉默后,意味不明的口吻。
但不用观察精神体也知道不是生气。
阮语立刻鼓足勇气作死,不仅不出去,还奋力往箱子里挤了挤,闷声道:“你一走就那么长时间,我想你怎么办啊。家里只有叔叔阿姨,他们还要工作,白天都没什么人陪我……”
话音未落,阮语头顶一松,箱盖被人掀开,肋下架了一双手臂,整个人被轻轻巧巧地“拿”出行李箱。
“开学就好了,有很多同学。”顾修寒声音很低,“听话。”
阮语猫一样被拎起来,索性耍赖黏进顾修寒怀里:“但是离开学还有三个多月啊。”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怕他站不稳,顾修寒顺势搂了一把。
和想象中一样,看着清瘦,但莫名软。
也不知道肉都藏在哪。
某根紧绷的弦几乎要被阮语这不知轻重的一抱扯断了。
“这件事不讨论了。”顾修寒蓦地收回搂在阮语腰上的手臂,后撤一步。
行李箱的柔软内衬上还残留着阮语坐过的痕迹。
那么乖地哀求着。
让人恨不得就那样将他带走。
但是……
顾修寒开口,罕见的生硬语气:“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