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启揉搓着桌上的油纸,慢慢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笑容中隐隐带着三分冷。
楚茗本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燕承启天家尊严,应该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纠缠了,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低估燕承启厚脸皮的程度。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燕承启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发挥了屡败屡战的革命精神,以至于楚茗觉得处处都有他。
他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批折子处理政务的时候,手边总会有一杯热茶,腰后也多了个软垫,而一旁的椅子上,更是多了个看书的身影。
他在抚琴的时候,肯定会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发毛,最后连弦都弹断。
他发现自己枕头上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气味。他平时不用熏香,但是近来床榻之间,却隐隐散着一股冷香,掺杂着几丝晚香玉的冷冽,几分松木的干净醇厚,又带着些疏离的檀木气味。
这是……燕承启身上的熏香。
他将头埋在枕头上,深深地吸了一下,厚重沉稳的香气令他竟然有点莫名的安心。
他大概猜到了这几夜午夜后都有个人悄悄摸上他的床,轻轻在他背后搂着他,为他掖好被角。
楚茗的脸埋在枕头里,模糊不清地道:
“燕承启,你不要再来了。万一你真的走进我心里,我该怎么办呢?”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得见。
这天晚上,楚茗失眠了。
他听见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然后漆黑浓重的夜色里,一个模糊的人影踏碎一地月光,向他走来。
楚茗忙闭了眼,放缓呼吸,装作已经睡熟的模样。
那个人似乎在他床前顿了顿,然后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很温暖。
像是小时候阿爹抚摸他的头,对他笑吟吟地道:“我们予玥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做个好哥哥。”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远到他和阿爹,已经被彼岸河阻隔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彼端。
他觉得自己被揽进一个更加滚烫的怀抱,一只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似乎是在哄孩子。
楚茗一边贪恋这样的温暖,一边觉得不真实。
他索性睁开眼,直直地盯着燕承启,一双凤眼还隐隐透着红,眼里满是如同幼兽一般的戒备,平时的清风朗月都丢了几分:“燕承启,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承启吻上他的凤眼,一双臂膀搂的更紧,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
“睡吧,我在这。”
楚茗脑子里好像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丢了自己的立场,迷迷糊糊地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这朦胧的黑夜中,楚茗看不清燕承启近乎贪恋的目光,那目光极有穿透力,似乎越过他,在看一个别的人一样。
尽是不知名的深情。
是谁的喟叹,扰了一室幽静?
“太傅……”
佳人入梦,无可再寻。
楚茗起的很早,一早便听见院子里的声响,于是懒懒地披了件大氅,开门去看。
院落中一人身着单衣,一柄银剑在他手中挽出无数种剑花,游若蛟龙。穿虚破空,似乎气流也被剑气打得零散。暮色未褪,银光显得极为明亮,一招一式中满是遒劲的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