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丕枚突然开口:“凌沐然,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这般地针对高士骞,你知道吗?”
程丕枚这语气,神神秘秘的,不知怎的就让凌沐然心里一惊。他连忙转过头,道:“我只猜到这些人是被人雇来取高士骞性命的,背后的事情却一概不知。”
程丕枚喝了一口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缓缓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高家虽然富贵,但是……”
等蓝羽解决掉这帮人上车,就见到凌沐然一脸呆呆的表情,连眼珠子都直了,蓝羽在他面前挥了好几下手,凌沐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再看自家主人,则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轻轻倚着软垫,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心里有了个大概,蓝羽在凌沐然身边坐下,凑过去在他耳朵旁说了句话:“高士骞醒过来了。”
凌沐然身体一颤,腰杆立刻挺了起来,眼神也重新变得灵动,焦急地往身后看。可惜高士骞却不是说醒就能醒的,凌沐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失望地白了蓝羽一眼,道:“别拿他随便开玩笑,我会当真的。”
蓝羽见凌沐然一脸伤心,摸摸后脑有些内疚地说:“对不起,我……我就是看你在发呆,想叫醒你。”
凌沐然摇摇头道了声没关系,目光又投向高士骞苍白的面容,他犹豫了一刻,突然把脸靠了过去,贴在高士骞的心口。
蓝羽看着凌沐然脸上怅然的表情,轻轻拍拍他的背:“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凌沐然闭上眼睛,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他那么有钱,把店开得那么大,那么多人都要听他的话,给他做事,他是过得很快乐很逍遥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生活里,居然会面临着这么大的危险。”说到后面,凌沐然已经有些哽咽。
蓝羽安慰他道:“现在难过也没有用,何况有你陪在他身边,以后的日子会比从前好很多的。”
凌沐然点头,郑重道:“以后不顾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他在一起的,再也……再也不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了。”
之后的一路上,蓝羽又打发了两拨人,到午后总算是清净了一会儿。在暖烘烘的车厢里,凌沐然刚觉着有些犯困,马车就已经驶入了庆泽城,直接进入了城里一家医馆的后院。
胡子发白的老大夫为高士骞诊脉后,大笔一挥哗哗哗开出了药方,里面有好几味珍奇的药材。幸得这家医馆藏了不少好药,程丕枚马车上也带了一些,蓝羽亲自监督着熬好了药,凌沐然给高士骞一日三顿地喂下去。
如是,过了两日。
高士骞醒过来的时候,凌沐然正趴在他床边,一边因为两天都没能好好休息而昏昏欲睡,一边还拼命地用各种方式逼自己清醒。根据大夫所说,高士骞这一日应该能醒来,凌沐然生怕他醒过来后觉得渴了饿了却没人照顾,硬生生地强撑着。
高士骞睁开眼睛,微微动了动手指,凌沐然原本快要垂到床上的脑袋瞬间抬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和高士骞对视了许久。高士骞微咳了两声,刚想开口唤他,耳边就响起凌沐然激动的大叫声:“士骞,你终于醒了!”
高士骞动了动手,想去摸摸凌沐然的头,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勉强把手搭在凌沐然的手背上。凌沐然欢喜地叫了几声,突然吸了吸鼻子,一下子趴在高士骞的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沐然你怎么了?”高士骞焦急地问他,自己醒来是好事啊,他怎么就哭了呢。凌沐然趴在那里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眼泪,一抽一抽地哽咽说:“我现在想想就后怕,我们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高士骞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对凌沐然哄道:“我们现在,不是都好端端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切都会好的。”
凌沐然点点头,下巴在柔滑的锦被上蹭来蹭去。高士骞的脸色却突然一变,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凌沐然担忧地看向高士骞,道:“我马上去请大夫来,再让他好好帮你诊诊脉。”
高士骞皱着眉头,咬着牙道:“没什么,不用叫大夫,只不过,不过是你正好压到我的伤口了。”
凌沐然眨眨眼,一脸无辜地抬起脑袋,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太困了,身体都不听话了,看到床就扑。”
之后,高士骞一边喝着凌沐然给倒的茶,一边听凌沐然讲述着两人脱险的经历。听到救他们的人是昌睦侯时,高士骞一脸寻思,他与程丕枚也素无瓜葛,不知程丕枚为何会找上门来救他。
“另外,昌睦侯还跟我讲了一件事情。”凌沐然讲到这里,突然敛起笑意,试探着问高士骞:“是你们家族的事情,听起来好像挺复杂的?”
高士骞神色一凛,抓着凌沐然的手问他:“你听说什么了?”
凌沐然犹豫了一刻,道:“昌睦侯告诉我,你们高家有各种各样的产业,你虽是正室之子,但娘亲过世得早,填房夫人和后面的弟弟一直欺负你,想独吞高家的产业,你爹也不帮你。若不是因为当铺里有你外祖父家的份,你都不一定有机会能掌管。”
高士骞撇开眼神,淡然地说:“并无欺负一说,继母对自己亲生儿子好些,也是人之常情。为人儿女,父母养育成人已是天大之恩,我没有怨怼郁闷之情。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高士骞的一番话,似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深深的鸿沟,凌沐然一时语塞,事先想好的一系列安慰的话全都用不上了。他心里有些委屈:这算什么,摆出一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的样子,自己经过这么一番大险,才下定决心要陪高士骞共同面对一切,结果却是拿热脸去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