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酒场的老手都知道,宿醉难除的时候,都爱二道酒来透透。有点回笼觉那意思,老沈爱戏谑他们不要命,这二道酒明明是回光返照。
冯镜衡此刻不去区分是哪种回。他只觉得既然她睡不着,既然她难得的保释外出,那就该当春宵苦短论。
栗清圆手里叉子上的一块橙肉才要往嘴里送,被黑过来的一道影子吃了,他口里嚼着肉,再把她手里的叉子夺扔到地上,发出金属叮咛声。
被拖着放倒的她,口里最快检索出来的应急语言,“冯镜衡,你这样,我回去了啊。”
“你回哪去啊。你爸都睡了。放心,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顺便请你爸吃饭。我这几天全休息,早接晚送,给你当几天车夫,好不好?”殷勤的话与手一齐来的。
栗清圆抓摁住他不安分的手,任由他抓住她,反而有点默许的歧义感。她被他扪得气息起伏,却听出他话里的不对,“什么叫这几天全休息啊?”
“我病了啊。”
栗清圆第一前线直采的客观,“你病个鬼!”
疯病的人笑出声,他低头来叼衔,再听香气的主人一直絮叨地问,冯镜衡不耐烦地咬她一口,要她专心点,再丢开嘴,嘟囔的嘴脸,“我歇个几天你怕什么,怕我没进账啊。”
栗清圆才不管他这些,“我是怕你太闲,然后想些幺蛾子。”
“比如?”
“此时此刻。”
冯镜衡笑压着她,逼得栗清圆有出气无进气,他再捉她的手来,铁证如山地求她。红着脸的人,恨不得喊救命,她要他说实话,“你的发烧是个苦肉计对不对,还是你吃了什么假象发热的药。”
冯镜衡骂人,“宫斗小说看多了是不是,我没事瞎给自己吃什么药,就为了争宠还是献媚,你谁啊,你女皇啊!”
栗清圆怪他说话不中听,即刻要收回手。骂人的人这才改口,“好了,不说。”
他牵引着她的手,引导她,握或者揉。
栗清圆顿时脑袋轰鸣,她没法不实话实说,“你去吃药吧,过六个小时了,说真的,我觉得你没好,很烫,温度计呢,我去拿来再测测。”
“你就是药。再给我发一次汗,好不好?”
栗清圆说不好,这才多久啊,她头发才吹干的。这对于他养病也不好。还有,她身上还有点疼,总之,她不要。
冯镜衡再正色不过的眉眼,来询问她,哪里疼。
一切都从他那句最擅长的“我看看”开始崩坏的。
栗清圆深切地体会到了那句: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偏袒。
她偏袒了这个不知疲倦的人,食髓知味的人。
由着他的目光与气息一齐贴近她,由着他去确认她好不好。那样俯首称臣的模样,眉
眼克制,动作怜惜,言语轻佻。
轻佻地分剥你,展开你,来端详与确认。
最后再不紧不慢,无辜歉仄地告诉她,“好像是有点……肿。”
栗清圆油然地生气冯镜衡这样的斯文,因为他狡诈甚至沾几分下流,用一种腐败颓唐的受害者陷阱迷阵,来招惹自投罗网的羔羊。
这一刻,她也相信了他之前冲她保证的,他过去的人绝不会跑来他的现在进行时戏剧化抓马什么。因为冯镜衡这种人他自有他的狗人品,哪怕与你分手了,也会像《沉默的羔羊》里,汉尼拔最后话别克拉丽丝说的那句一样:
有了你,这个世界更加有趣。
你明知道他这些话未尽全力,但是,身体与精神都无比坦诚,无比享受,无比甘之如饴……
一时间,栗情圆只觉得自己暖融融的,像小时候暑假去乡下奶奶那里脚下晒化的柏油路;像小学春游总会赶上的清明雨,远足的土地永远是绵软的,潮湿的;像向女士老姐妹送得一罐桂花蜜,一直没舍得喝,最后被圆圆不小心够高拿盘子的一下,砰地全摔地上去了,娘俩守着边上,就着地上那一坨,用筷子挑上头干净的吃。弄得圆圆满嘴满手都是。
流淌在唇边的蜜,轻易能拉出好长的丝来。
有人也伸手来,曲指那一刮,丝在他手上,像傀儡戏一般,轻松地牵引起她。
栗清圆本能地柔软地像猫咪屈服逗猫棒的那一下抬腰,她自己都被自己恼怒到了,再听到顽劣的人那不怀好意的笑,笑着夸她,“口是心非。”
下一秒,冯镜衡便要抵上来。
栗清圆不轻不重地刮了他一耳光,愤恨他的胡作非为。冯镜衡这才理智回头,他即刻托抱起她上楼,投影墙幕上正播到男主驱车抵达案发现场。栗清圆对车子品牌也算是有些起码的认知,但是男主驱车的这一辆,她有点陌生,问抱她的人,这是什么车啊。
冯镜衡往墙幕上投一眼,虔诚地告诉她,“马自达的旧标。”
栗清圆再要把墙幕关掉时,冯镜衡一口气都把她抱到楼梯口了。
相比第一次,去而复返的滋味,当真犹如那二道酒一般,霸道且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