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复杂的线条与医院俐落的轮廓取得恰到好处的平衡。
唯有停停降降、松懒的鹅毛雪把失落时光跟现代连在一起,雪在什麽时代看都是雪,洒在故宫石壁龙头上的雪,同样会在他这个任性的病人肩膀上融化。
站在医院的天台,感觉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到故宫的屋檐。
医院旁边都是胡同,因为楼宇普遍低矮,北京的天空辽远深邃,一望就能望到很远的地方。
紫禁城顶台连绵不断,某个屋顶上点点红绿,似乎是工人在整修破损瓦顶
故宫由始至终都表现出松容不迫的气态,好像在说,唏,你们也悠著点。
就算之後会被骂也好,没法忍耐不上来感受新旧交融的独特时空。
许是雪又下起来了,天台空无一人。
应该只有他这个异乡客才会没头没脑地上来淋雪水,他拉了拉披著的羊毛毯。
明明他的针织外套已经很老,针孔都张得大大的,却觉得只要穿著它就什麽都能抵御。
还是有点心虚吧,他刻意放缓脚步,找了比较不冷的位置坐下。
将抱著的画本搁在膝盖上,开始速写。
「是哪个白痴买本子给你的?」
「医院便利店的售货员很正常。」
「售货员很正常地把画本卖出去,是姓安的白痴竟然买下来还以为你会乖乖躺在床上。」
他继续挥笔,抬头又低头看风景。
来人坐在他旁边,听到窸窣的声音,他知道蒋曦与他一样披上了羊毛毯子。
都是那种乾洗过後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
「我怎觉得你完成这幅画之後,我给你的肝就会彻底报废。」
「我已经躺床一星期了,何况这个肝不是你给我的。」
「严格说起来算是。」
「严格说起来你现在终於像二十岁。」
「怎说?」
「一直隐瞒著不让我知道交叉换肝的事,到最後才把我送到医院,一觉醒来已经手术成功了,却在事成一星期才出现,像部精心设计、起承转合都恰到好处的英雄片。难怪我每次问你讨,你都说不给现在才发觉你这麽幼稚。」
难道欺负喜欢的人的劣根性也是一脉相传的吗?
「嗨,你问我讨的是肝,不是糖,而且态度像『有烟吗?』『没有』『喔』这样。」
「再怎麽说我也不会因此受宠若惊,感激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