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对他的回答非常愤怒似地,就在此时,窗外一道雷光闪过,沈清轩便眼睁睁看着那白天被伊墨变走又变回来的百年老树,一分为二,从中间剖开。
伊墨也看到了,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不过实话实话,何必这么生气。”
沈清轩突然觉得,伊墨的性子,除了让自己生气外,其实还是有很多很多不知道是人是妖还是仙的家伙和他一样生气的吧?
“那,你被劈到过吗?”沈清轩问。
伊墨说:“当然。”
“真的?”
“第一次天劫。”伊墨说。其实被劈中,还是很不舒服的,但那时他刚修成人形,知道天劫将至,彼时身边太多修炼的同类为了天劫躲来躲去,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让他觉得做妖无趣,索性不躲,盘在树上,大约是前来考核妖物的那位第一次见到这样躲也不躲的妖怪,心中好奇,手下就留了情面。一道雷劈过,树上盘踞着的蛇就掉在枯木从里,不曾送命,也未受伤,只是昏迷了几日,就醒来了。
醒来后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拆开换了火热的烙铁重组过似地,极其不舒服,却又死不了,那种滋味比想象的更无趣,再次天劫,伊墨就不再等雷劈了,天劫来临前寻个根骨富贵的人家,躲进去也就罢了。
伊墨说:“其实死在劫渡里的妖类并不多,他们大部分都死在自己手里,或者死在凡人手里。”略顿,语气里带了笑意,“就是死在降妖道士和尚手里的,也比死在天劫中的多,不过大多都是它们自己惹来的。”
沈清轩揉了揉额角,“我一直以为天劫是件很可怕的事。”
伊墨说:“能杀死妖怪的,只能是妖怪自己。”
话虽简单,却惹人深思。沈清轩抱紧了怀里的蛇,摸了摸那些冰凉鳞甲,逆着抚摸时掌心像被刀片滑过,颇为疼痛。
这世间大多事,一旦逆行,都会痛的。
棍杖
沈清轩的行走能力恢复了,这是件好事。当他走到父亲眼前时,却敏锐的察觉,自己的爹爹眼中有喜悦和激动,唯独没有惊讶。是的,没有。但他非常确定,这件事除了他与伊墨,没有旁人知道。沈清轩产生了疑惑,疑惑过后,他看了眼身边的伊墨,伊墨脸上没有一点神情,淡漠如常,目光看着沈父。就这么一眼,沈清轩一切都明白了,虽然还不够细致,但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长时间的亲密相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伊墨的脸上辨别情绪。这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具有的能力。
垂下眼,沈清轩一言不发。沈父也没有露出异样神情,随后是摆酒欢庆,同沈清轩恢复言谈能力那次一样,亲朋好友都下帖子邀来家中,不醉不归。
酒席三天后撤去,沈清轩休息了片刻,与夜里去了父亲书房,一言不发,安静跪下。
沈父坐在桌后,定定的看着前来请罪的儿子,心中颇为宽慰,还好,总算知道来请罪,并非不知悔改。
作为父亲,总是希望儿子好的。天下父母,没有几个会巴望着自己儿子步上歪道,他也不例外。虽然不介意收养一个人妖结合的孩子做孙子,但不等于同意自己的儿子与妖物做夫妻,况且那妖,还是个男妖。榻上之事,沈父甚至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屈居人下。仅这一件事,沈父已经心中感到屈辱,面上无光了。
如今儿子愿意前来请罪,只要他肯悔改,做父亲的也非狭隘之人,当然可以既往不咎。
沈父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润嗓,柔声道:“既然来了,起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