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七娘以为,她辈子也就这般糊弄过去时,遇到了这一生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孟桑、白庆然。
和孟桑的相遇,是一次偶然。
宋七娘依稀记得,那日清早,她从一位官员的府上出来,酒气未散,头还疼着。
她本想到宣阳坊常去的一家食肆,吃一碗清淡爽口的冷淘。然而马车走到一半,她被街边传来的绵长香味给勾住,忍不住吩咐马夫停车。
撩开帘子,宋七娘循着香味,望见了坐在姜记食肆门口、捧着宽碗大口吃得大汗淋漓的杏眼女郎。
刚过小暑,日子正热着。在这个时节,宋七娘向来是不会碰什么热汤水的。可现下嗅着那淡而勾人的醇厚香味,她的味蕾却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津液。
闻着是真鲜呐!
宋七娘平日里没太多爱好,其中最要紧的便是——吃。
闻见这醇厚鲜美的香味,她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下了马车,朝着那杏眼女郎走去。
余光扫见有人过来,杏眼女郎连忙起身,面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来,欲要迎客:“女郎想用些什么?”
宋七娘指了指对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碗:“这是什么?”
杏眼女郎眉眼弯弯:“是长鱼索饼。用黄鳝的骨头熬成奶白的浓汤,里头还有口感筋道的索饼、肉质细嫩的黄鳝,用着极鲜美。”
“女郎要来一碗吗?”
宋七娘矜持地一点头,咂摸回味一番对方的话语,忍不住又问:“店里还有什么吃食?要新奇些的,不要长安城中吃腻了的菜式。”
“唔……最好是带着辣味的。”
杏眼女郎笑意不变,引着宋七娘往店里走:“辣味吃食?剁椒鱼头、辣子鸡,都是能做的。其实还有一道钵钵鸡,在夏日用也是很不错的,只是需要提早准备,今日是做不成了。”
宋七娘随意寻了一张干净桌案坐下,饶有兴致地反问:“钵钵鸡?那是什么?”
杏眼女郎立马为其解释:“女郎许是尝过辣味暖锅?这钵钵鸡与暖锅有些相似,只不过前者是煮开了锅子,往里头扔食材;而钵钵鸡则是将各种荤素食材串成串,煮好之后,连食材带着辣味汤底,用大碗装了端上来。”
“大体上分成冷热两吃,秋冬多热吃,夏日则采用冷吃……”
宋七娘听得兴起,对这道钵钵鸡极为好奇。念及对方方才说的“今日没法做”,她心直口快地问:“今日做不了,也无妨。我留下些银钱,权当做订金。我们约个时辰,明日到了时辰,我派仆从来食肆取吃食,如此可好?”
杏眼女郎没有立即下决断,而是去到柜台后面,问过一位中年妇人,方才回来,笑眯眯地与宋七娘约好时辰,又细致问过宋七娘有什么忌口的吃食、对于鸡鸭羊的心、胗、爪子、血等物能否接受。
旁人对这些腌臜物嗤之以鼻,宋七娘却越听越兴奋,直言自己都想尝尝,让对方怎么好吃怎么做。说罢,她又去催对方做那碗索饼。
杏眼女郎离去前,宋七娘心有所动,忽然开口问:“你叫什么?”
闻言,那年轻女郎笑着道:“儿姓孟,单名一个桑,桑葚的桑。”
宋七娘将“孟桑”二字在心中默念两遍,只觉得对方言谈举止很对自己胃口。尤其是那一双杏眼,在孟桑滔滔不绝说起吃食时,显得越□□亮。
于是,她越发期待起待会儿和明日会尝到的吃食。
那时,宋七娘和孟桑都未料想到,二人会因吃食而结缘,从而成为一辈子的知己好友。
-
如若说,与孟桑是一见如故,那么宋七娘与白庆然,那便是不打不相识。
二人第一回见面,是在一个官员出面办的宴席上。因一典故的用法,他们起了争执,来来回回争辩了十多轮,互不相让,最后以宋七娘险胜一筹而告终。
对这个差点落她面子的白博士,宋七娘印象深刻,在心里头狠狠给对方记了一笔。
回到宅子后,宋七娘愤愤然咬了一大口鸡腿,郁气难消。
“去,查查这位白博士是什么来头!”
“我在平康坊混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种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阿奇耗费了些工夫,搜罗完白庆然的传闻,回来一五一十地说给宋七娘听。什么进士出身,什么去年与正妻大妇和离,什么与平康坊多位妓子交好,什么只去喝酒听曲,从不在哪位交好的妓子那儿留宿……
宋七娘本以为二人不会再碰见,所以听完便将这些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