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不知何时种下,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种子早已悄然萌发。也许,现在只是株幼苗,尚未长成参天大树,可是,乔四海不舍得将它连根拔除。爱意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哪怕是在困境中,也能倔强开花。
人生第一次心动,对象还是个男生,乔四海慌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可如果是错的,为何自己还想着继续沉沦?
乔四海痛苦地闭上眼。从小到大,他接触到的,都是一男一女的爱情组合,他的父辈,祖辈,也是这样过来的。尽管自己知识不多,却明白古老的爱情故事中,都是男耕女织。以至于潜意识里,他也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合乎常理,人情。
他曾偷偷幻想,未来能娶个老婆,生个一男半女……他的梦想里,从来没有过自己会喜欢上男人这一例外。
他不懂,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男人和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吗?两个男人,要如何相爱?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有人对他嗤之以鼻,骂他恶心的同性恋;爷爷奶奶愤怒地瞪着他,骂他不孝,让乔家断子绝孙……
早上,乔四海打着哈欠,顶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出了房门。“乔四海,你昨晚干什么了?”林岚吃惊地看着他,“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没休息好?”
“嗯。”乔四海伸了个懒腰,“花信呢?他怎么没在。”
“哦,和殷楚风一起出去了。”林岚随口道,“好像是去找什么仙姑了。”
“只有他俩?”乔四海心头一颤,“万一那个邪祟太厉害,遇到危险怎么办?”
“现在可是大白天。”林岚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乔四海,“再厉害的邪祟,白天也弱得不行。”
“那她呢。”乔四海指了指红莹,收获了两道愤怒的目光。
“你搞清楚,我是妖,已经不是邪祟了。”红莹大声辩驳,“你不要拿我和它们相提并论。”
“她属于更高一级的范畴。”林岚道。
王仙姑住的地方,在老城区,刚下车,一派南洋的风情扑面而来。一眼望过去,满满怀旧的气息。老骑楼建筑,外墙斑驳,电线、网线……不同线路露在外面,错综复杂。各式小吃的门面,形态不一,充斥着人间烟火气。
殷楚风心情复杂地望着这里,“记得小时候来,街上好热闹;现在,年轻人都不怎么爱来这里了。”
花信对这里不熟,哪怕他在厦门上了四年大学,去过的地方也屈指可数,自然没殷楚风这么触景伤情。
他看着情绪低落的殷楚风,想着要不要安慰,结果下一秒,他人已经拉住了一位阿姨,开始打听王仙姑的住址了。
按照打听的路线,两人弯弯绕绕走了好几条街巷,终于看到一幢五六层高的老楼。“确定是这里吗?”殷楚风狐疑地望了望老楼外墙,黄色的立面,一水褐色的木窗框,让人辨不清哪是谁家。“我怎么什么都没有感应。”
“先上去看看再说吧。”花信也有点怀疑。这里,太干净了。
噔噔爬上四楼,殷楚风喘了口气,他找到四零三室,敲门:“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等了好久,屋里没人回应。殷楚风又用力敲了敲:“屋里有没有人。”
刚敲了没几下,隔壁门开了,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探出头,“你找谁?”
她操着一口浓重的闽南话,花信听不太懂,“啥李?里什么。”殷楚风好笑地搡了他一下,“什么李,那是我们厦门话你的意思。起开,让我来。”
花信看着两人像说天书一样,叽哩哇啦,用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几分钟后,老太太关上了房门。“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花信迫不及待打听。
“没什么,阿婆说隔壁住着个疯子,疯疯癫癫的,整天领着个戴面具的小女孩,根本不是什么仙姑。”殷楚风大概讲述了遍两人的对话。“阿婆还说,那个女人昨天就搬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我在龙岩也生活了十几年,多少懂点闽南话,怎么刚才你们的话我一句没听懂。”花信懵懂道。
“切,闽南话十里不同音你不知道啊。闽东、闽南、闽北都是闽南语,但是大有不同。刚才阿婆说的是我们厦门的老话,你能听懂才怪,连我也是一知半解,有些靠猜才懂那个意思。”殷楚风向他科普,“不过,那个女人已经搬走了,咱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没搬走。”花信笃定道。
“什么?她没搬?”殷楚风惊讶地扒着四零三室的门缝,“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还有透视眼?可是刚刚阿婆明明说那个女人已经搬走了。”
“刚才有个快递员给四零三送快递,他说之前打过电话,让放门口。”花信浅笑,“虽然不知道阿婆为什么说谎,但是我猜那个女人应该知道我们迟早会找上门,提前出去避风头了。”
“那,”殷楚风讪讪道,“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老办法,守株待兔,等呗。”花信暂时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在附近找家旅馆,这里是她家,我就不信,一天两天能不回来,难道五天六天还不回来?”
他们这一等,足足等了一周。白天,花信和乔四海回家睡大觉;晚上,则紧紧盯着王玉茹家的方向。也拜王仙姑所赐,这一周,乔四海都没能和花信说上几句话。
在老街待了一周,花信也和街坊四邻混了个熟,几条烟,便虏获了不少大爷的心,纷纷夸下海口,只要王玉茹一露面,立刻通知他。时间刚到十点,花信接到了眼线之一的报信:“花信,王玉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