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孕后,暮朝的情绪起伏也很严重。前一刻俏脸上还洋溢着愉悦的浅笑,下一刻便没有缘由的阴云密布,直弄得身旁侍候的宫人们惊慌失措、惶恐不已,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宸贵妃,被皇上狠狠的责罚。
见到暮朝时常莫名的情绪低落,雍正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因此当天气渐暖、春光明媚之时,雍正便带上暮朝移到圆明园居住,希望园中的精巧建筑、碧湖园林可以让暮朝烦忧尽去,重展欢颜。
雍正本想与暮朝同住于九洲清宴殿西暖阁,然而暮朝却最喜杏花春馆的清幽雅致,雍正每日便陪着暮朝住于杏花村馆,第二日再赶回正大光明殿早朝,虽然有些忙碌,但雍正却依然乐此不彼。
雍正每日除了处理政务之余,常常陪伴暮朝于园中游玩观景。二人每日午后常于万方安和品茗弈棋,并不为一较高下,因此下得颇为随意,间或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绣,闲话几句家常,当真是惬意自在、无比逍遥。
除了万方安和,雍正还常常带着暮朝去福海的蓬莱瑶台游湖散心,有时干脆将晚膳摆在殿阁享台之上,可一边用膳,一边赏景,水面开阔、景色秀丽,令人心境平和、乐而忘忧。
此外,模仿宫外集市的买卖街、藏书的文源阁、听戏的同乐园、更有仿桃花源的“武陵春色”、仿杭州西湖的“曲院风荷”、仿绍兴兰亭的“坐石临流”、仿庐山的“西峰秀色”,无不让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雍正见暮朝心境舒畅、语笑嫣然,也深感欣慰。雍正想到如今佳人在侧,不日又将喜获麟儿,思及当日在广济寺得遇佳人前许下的心愿,便打算三日后携暮朝去广济寺还愿,也让一直不得出宫的暮朝到宫外散散心。
雍正的此番决定果然让暮朝欣喜若狂,甚至兴奋的主动在雍正的薄唇上印上一吻,令雍正接连几天都喜上眉梢、神色柔和,如此反常的模样令早朝的大臣及随侍的宫人们惊诧不已,心中纷纷猜测能让皇上露出如此欣喜的神情大概只有如今正得圣宠的宸贵妃一人了。
雍正所选的日子果然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轻轻袭来的暖风阵阵,翩然飘落于眉梢肩上的柳絮落花,让人们的心都不知不觉的跟着柔软了几分,再冷硬的心肠也不禁快要融化在这温暖融融的春色之中。
雍正望着暮朝眼角唇边的温婉浅笑,一向冷硬的面容也跟着圆润了棱角,再不复往日的冷漠威严,脸上的关切和眼中的宠溺让雍正恍若变了一个人般,俨然一副关心疼宠妻子的痴情男子模样,使过路之人纷纷向暮朝投去欣羡的目光。
行到广济寺后,暮朝看着雍正万分虔诚的进香还愿,不禁好奇的问道:“我见你刚刚双手执香,口中念念有词,可是又许了什么心愿吗?”
雍正却是目光柔和的看着暮朝,微笑着说道:“这个心愿是要默默放在心中的,说出来便不会灵验了。”
暮朝也不再继续追问,微微一笑便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寺院外行去,却忽见一位行色匆匆的青衣男子掉落了腰间的一块上好的玉佩。
暮朝回首刚想唤住那位青衣男子,然而只是无意中看了那雕工精细、玉质莹润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玉佩一眼,便震惊的僵住了身子,愣愣的凝视着玉佩上精巧繁复的花纹,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雍正见暮朝神色有异,回身便吩咐身旁的侍卫去将那青衣男子带回问话,并且担忧的握住暮朝的手,却惊讶的发现佳人的手上一片冰冷湿滑,竟是出了一手的冷汗。
暮朝俯身想要将玉佩拾起,却是被雍正伸手拦住。旁边的侍卫心领神会,小心的拾起玉佩,仔细检查后双手将玉佩捧到雍正面前,回禀道:“回主子,这个玉佩玉质和雕工都是上乘,并无不妥之处,又恰好滑落在松软的草地上,因此只是沾染上些许灰尘,却没有半点损毁。”
还未等雍正说话,暮朝便急切的将玉佩拿到手中,上上下下仔细的观察了半晌,却越看越是心惊无比。
雍正皱起眉,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焦急,语气急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这玉佩可是有何不妥之处,竟让你如此震惊惶恐。你别闷在心里,说出来也好让我帮你想想办法啊!”
暮朝望着雍正忧虑关切的面容,心中却是涌起阵阵酸楚,想到那个极为残忍的猜测,暮朝更是惶恐不安,再不复往日的镇定自若、从容无惧,纤弱的身子竟然有些微微颤抖,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粉唇微动,却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澄澈水润的眼中满是即将滑落的泪水,目光中的委屈和无助让雍正心疼万分,恨不得即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生呵护安慰。
此时,追随那位青衣男子而去的两名侍卫已经返回,却是惶恐的向雍正禀报说那青衣男子武功不凡,发现有人跟踪后竟然使出精妙轻功向西逃去,两名侍卫苦追不得,未能与青衣男子过上半招便让他成功逃脱而去,只能赶快折返向雍正回报。
雍正闻言心中暗暗惊疑,暗道自己微服出宫自然会选择最为出色的侍卫心腹随驾护卫,这两名侍卫乃是顶尖的大内高手,集他二人之力却依然未能与那青衣男子过上半招,不但没有将人带回,更是干脆把人跟丢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此时雍正却也无心再责怪两名侍卫或是思索那名青衣男子的来历,他见到暮朝心慌意乱、精神恍惚的模样早已焦急万分,想到暮朝自从怀孕后便格外虚弱的身子,雍正面色更加阴沉,心中对那块惹是生非的玉佩厌恶不已。
雍正想到就是这块玉佩引得暮朝莫名其妙的伤心忧虑,更觉此玉佩格外不祥,于是恨恨的夺过暮朝手中的玉佩,用力的摔在地上,那玉佩正巧砸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几片。
雍正刚想开口安慰暮朝,却惊讶的看着暮朝惊叫一声,倾身扑过去急切却又小心的去拾那地上散落的碎玉,丝毫不顾碎片的尖细锋利,竟然接连被碎玉划伤了纤细白嫩的手指,汩汩流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碎玉,但暮朝却也毫不在意,仍旧不停的仔细寻找散落的碎片,雍正惊诧之余,心中却又缓缓升起一股疑虑和猜忌。
雍正冷冷的凝视着暮朝心急慌乱的模样,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那位虽然已经不在却一直烙印在暮朝心底的男子,想到暮朝为他付出的痴心、流下的眼泪,雍正不禁握紧双拳,心中的妒火几乎烧毁了雍正的全部理智。
雍正大力的将暮朝拉起,刚想开口问责,却看见暮朝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那眼神中的脆弱及悲痛让雍正心惊不已,不由得想起了上次暮朝身为胤禩之时执意求死、全无生念那心如死灰的神情。
雍正心中涌起强烈的惶恐及不安,再也没有心思责怪质问她如此在意这块玉佩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