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拂雪痴痴地望着仰躺着怡然自得的岑折叶想,他是仙山来客,不拘于人世。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会回昆仑与你师父一起修仙吗?”听了这话岑折叶勾勾脚尖一晃一晃轻快地说道:“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师父他是早年被人伤了情,这才避世不出。他不爱世人,因为里面他爱过的那个已经死了。”岑折叶忽然想起来,立起半身来对崔拂雪道,“你知道吗?我头一回在晴雨崖见你,你持剑的模样和我师父太像了!叫我忍不住有些畏惧,嘿嘿!开玩笑开玩笑。”崔拂雪感觉自己额前跳了跳,沉声道:“我哪里像你师父了?”岑折叶露出戏谑的眼神笑道:“我师父内功大成,虽说六十多的人了,和你看着也不差几岁,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崔拂雪冷哼一声:“那你说我什么?”岑折叶忖度了片刻斟酌道:“就是那种睥睨天下众生皆不在你眼中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蛮傲慢的。”崔拂雪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有点心虚,便默默认下了。岑折叶见素来傲气凌厉的崔少令服软,更欢快了,曲起一腿手支在膝盖上倾身向前,打趣道:“不过也很正常嘛!我师父是武学宗师,也混了个仙人的名号。我们崔少令呢,出身又好本领又高长相亦佳,还特别特别地有钱,你自然骄傲一些!”说着还对崔拂雪眨了眨眼睛。崔拂雪心里灼热面上发烫,急急地起身离岑折叶远一些,这时船身忽然猛地一震,岑折叶不设防扑入崔拂雪怀里。崔拂雪抬头察看,见一艘锦绣绮罗围合的画舫从船尾驶出。画舫的甲板上立着一个阔衣广袖周身琳琅的男子并一众侍从,他见了岑折叶和崔拂雪的姿态挑眉笑道:“原来不是情妹妹是情哥哥呀!”正是方才调笑岑折叶的那个人。岑折叶从崔拂雪怀里弹出,站起来指道:“此处河道宽阔,你们为什么还撞上来?”那人借琉璃灯火望清了岑折叶的面容,面露惊艳之色,敛了敛衣袖目光玩味地在岑折叶和崔拂雪身上来回,柔声道:“小郎君,要不要和你的那位‘朋友’一道去我府上做客呀?在下金陵卓王孙。”自报家门后他脸上一副自矜的模样,崔拂雪了然,原来是金陵豪富卓家的人。但崔拂雪并不作声,目光落在前方岑折叶的背上,想听他怎么说。果然岑折叶疑道:“卓王孙?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这么一说卓王孙更得意了,摩挲着扳指只等美人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卓文君的爹!”岑折叶兴高采烈地转过身向崔拂雪求证。崔拂雪看他眸光熠熠,走上前自然地扶上他的肩道:“正是。”卓王孙笑意垮了,气道:“你连金陵四大世家卓家也不知道?”岑折叶一脸无辜:“现在知道了。”卓王孙愤愤道:“我告诉你,金陵中人皆敬我为卓半城。”岑折叶闻言偷偷对崔拂雪耳语了一句,崔拂雪微微扬眉点了点头。于是岑折叶便朗声道:“巧了,我身边这位朋友,人送外号吴城之主。”卓王孙一凛,再瞧崔拂雪通身气度,只怪自己方才美色当前迷了心智,素来识人之能都不管用了,竟没发觉坐在这条破船上的人实则不凡。他眼神在两个相映生辉的美人之间打转,心有不甘。崔拂雪看出他的盘算,心中厌恶,直接从袖中击出一物擦着卓王孙的鬓边钉到了廊柱上:“若想保命,立时离开!”卓王孙吓得魂飞魄散,他的侍卫们不忿抽刀喝骂,崔拂雪挥袖劲射,暗器穿过各人裹头的巾子打出一个洞来。崔拂雪冷声道:“下一回我就往下了。”卓王孙见状大手挥道:“快走快走!”岑折叶目送着那艘画舫竭尽全力地驶开,沉痛道:“你是不是又扔金子了?”崔拂雪摇摇头:“不是。”岑折叶抚抚胸口:“还好还好。”崔拂雪莞尔:“是珍珠。”岑折叶一听急了:“为什么?你这是打他们还是打赏他们!”崔拂雪悠然地坐下,拎起酒盅喝了一口道:“如你所说,我特别特别有钱。”冲着“情哥哥”三字,他不介意留卓王孙一条命。裂红裳金陵夜游之后崔拂雪再没有提过要岑折叶继任令主的事,料想崔老英雄也不会答应。二人君子之交,岑折叶怎么也没有想到哪一日要和崔拂雪同穿一套喜服。眼下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的崔拂雪静立在紫藤花下,花开得热烈,他却面色苍白神态冷清。岑折叶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他踌躇了半天上前道:“拂雪,你,你……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