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黄芪向导师请了半天假,自己一个人把行李铺盖搬去新宿舍。工物系的宿舍在五楼,和原来宿舍离得不远,但是从不同的楼门上去。大四不上课,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做毕设写论文,黄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和田羽佳她们的见面次数一下子就变少了,也难怪刘彤那么想跟同学住一起。黄芪搬过去的时候屋里只有一个人,是个面貌普通、皮肤微黑、身材纤细的女生,正开着电脑看论文。她帮黄芪把手里拎满的东西接过来放下,指着靠窗的空床位说:“这个位子一直空着放了点杂物,昨天宿管来打过招呼,我们已经打扫过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擦一遍。厅里还有一个储物柜,也清理过了。”黄芪看了一眼空位桌面,一丝灰尘也没有,打扫得很干净,其实她们完全可以只把东西拿走不管卫生。她不由对未来的三维新舍友心生好感:“谢谢你们,那我真是生了好多事儿。对了,我叫黄芪,就是中药材那个黄芪,环境系四班的。你们也是大四吧?”女生点点头:“我叫阮静,耳元阮,安静的静。我是三班,她们俩是四班,都是工物后一个专业的。她们俩去实验室忙毕设了,晚上回来。”黄芪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们专业一共就三个女生?”阮静说:“本来有四个,后来有一个转系去学软件了。”工物系的全称是工程物理系,名字听着好像没什么特别,其实人家是搞核物理、粒子加速器那些的。工物系有两个专业,所谓后一个专业就是核工程与核技术专业。在这个大学生挑专业以就业赚钱为指标的年代,愿意研究核物理的人确实很少,女生更少。说到核物理,黄芪就联想到课本里提到过的钱学森、邓稼先那些研制出原子弹氢弹的老一辈科学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阮静交代了一些宿舍里的事项,继续回座位上看论文。黄芪问她:“你在宿舍学习?不会觉得效率不高吗?”宿舍是生活空间,虽然每个人也有书桌,但很多人觉得没有学习的氛围,容易犯懒拖延,还是喜欢去实验室、图书馆、教室自习。阮静说:“不会啊,挺安静的。我毕设基本做完了,就剩些论文,在宿舍还能给实验室的同学们腾个空。”“那我在这里收拾东西不会吵到你吧?”“没关系,我在哪儿都能学得进去。”后来黄芪注意观察了一下,有几次她不小心弄出挺大动静,阮静丝毫不受影响,依然盯着屏幕专心思考,不时在手边的草稿纸上记录演算一下。黄芪觉得,她应该就是方教授说的那种静得下心来埋头做研究的科学家苗子吧。晚上另外两名室友回来,告诉黄芪阮静已经保送本系直博,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黄芪和新室友们相处融洽,生活又恢复平静,每天去实验室做毕设、准备毕业论文,晚上和小英发短信打电话。小英工地的尾款还没搞定,已经停工了,工人们情绪激动,所以这段时间他也有点焦头烂额。黄芪出不了什么主意,只能趁他有空的时间和他说说话,让他心情好一点。也许真的是距离产生美,搬宿舍后班上同学待她也更和气了。刘彤、田羽佳和冯希娣不必说,每回见她都是一副“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记得常回家看看”的架势;云蕾的态度也缓和了,每次跟在田羽佳她们后面不说话,一脸欲言又止又不好意思先开口打破僵局的傲娇模样。这样过了几周,就在黄芪以为她的大四生涯就要这样平静地结束时,一个电话突然打破了这种平静。电话是一个陌生女孩打来的,背景嘈杂,声音有些颤抖:“喂,请问你是黄……黄氏吗?”黄芪经常被人叫错名字,已经习惯了:“对,我是黄芪。你哪位?”女孩的声音透出大松一口气的惊喜和崩溃,她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找到你就好了,终于找到一个认识的人了!我、我是和同福一起上班的小娟。”她的普通话有家乡口音,估计就是同福说的和她一起从省城过来的小姐妹。黄芪忙问:“出什么事了?”小娟哭着说:“同福今天上着班突然晕倒了,还流了好多血……我们在这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只听她说起过你,从她的小本子上找到的电话……姐姐,你要帮帮我们呀!”她说得含含糊糊的,电话里又吵,黄芪也没听明白:“晕倒流血?怎么回事?送医院了吗?”“店长帮我们打了120,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把她推进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黄芪说:“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你在哪个医院?这是你的手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