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没看清,一阵风就过去了。”
“有监控吧,查一下。”陈舜说。
老板娘一脸嫌弃地斜睨他:“我这儿要是装了监控,谁还愿意来啊!”
这话让我有点儿吃惊,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老板娘居然敢当着警察的面把话说出来。
才住了一天我就发现,莲花招待所的客人几乎全是成对的男女,而且住宿时间不长,往往只有几个小时。来客大多手头拮据,所以钟点房的价格才会按时长分得那么细。柜台围板的作用就是挡住视线,尽可能避免客人和老板娘打照面。待在房间里,大白天都能听到悠扬的呻吟远近回**。我盯着墙壁看,陈舜若无其事地说,透不过去的,忍一忍吧,等你发了工资再考虑。幸亏当时小希在车里,不然无法想象能有多尴尬。
刑警队在半个小时后赶到,我们再次见到了汪磊,一起来的还有负责现场勘验的技术组。陈舜松了口气,上去套近乎,他信心十足地认为,纪录片摄制组和凶案嫌疑人的身份不可能重叠。可是汪磊完全不买账,四方脸上面无表情。
“采访的事情先放一放,去派出所做笔录,走个流程。”
他替换刚才的警察留在现场。我们被迫跟着一辆警车前往派出所。
最近的派出所不到五分钟行程,只有一间两层高的平房,就在元禧寺所在的集镇上,和盐平山隔路相望。
我填好个人信息表,走进问询室回答问题。说的也还是那些话,但是对方要打成稿子,速度就慢下来了。问话的只有一个民警小伙,我们三人轮流进行。等到可以走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对不起啊,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走到车旁,“你们去邱丽娟家吧,我想……先去趟医院。”
“当然是去医院啊。”陈舜说,“邱丽娟那边明天再说。”
“你们也去?”
“那不是你女朋友嘛,我们也不是外人,走吧。”
我觉得陈舜又嗅到了别样的机会,他想跟踪这件案子。小希没有发表意见,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席上。
“什么!她是高向荣的女儿?”陈舜听到我说出高美父亲的名字,把车开出一段蛇形线,“你怎么不早说啊?”
高向荣是千桂地区的钢材行业巨头,说起来和金齐山算是同行,公司名称同样以“不锈钢”为后缀,但金齐山的主产品是螺丝螺帽一类的紧固件,两者在行业内属于上下游的关系,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陈舜对高向荣的了解比我还多。
“梦辉,让你老丈人赞助啊,我们给他公司贴广告,你看怎么样?”
在岭阳镇中心医院的停车场上,我看到了警车。果不其然,汪磊和高向荣对谈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我走过去,硬着头皮叫了声“叔叔”。
高向荣朝我转过脸来,喜怒难辨,嘴角的痣好像比之前更大了。
这位陈舜嘴里的“老丈人”,不算今天,我只见过三次,两次是在梦里。还有一次也是在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外,里面躺着正在做人流手术的高美。严格来说,在梦里的不一定是他本人,而是同样嘴角长痣的意象。梦里的我怀抱沾满胎血的婴儿,在黑夜中狂奔。每当想起对高美的亏欠,我最担心的反而是下次见到高向荣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我想,如果男人在决定和女友突破界限之前先见一见对方的父亲,可能会变得谨慎许多。
“高美她……”
“醒了。”高向荣说着,朝小希撇了一眼。
“那我……进去看看她。”
“嗯。”
我推开病房门,一个枕头朝我飞来。“你个王八蛋!”从枕头的撞击力判断,高美已经恢复了八九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小美。”我解释说当时正在剪片子,需要大家一起商量,房里并非只有我和小希,导演也在。
“小希?”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陈导这么叫她。”
高美别过脸哼了一声。我走到病床前,把枕头垫回她腰后,检查她头上的撞击部位,轻轻揉按。
“你要来,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也就不会碰上这种事了。”
她掸开我的手。“你是在怪我咯?”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