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开放大胆,养戏子也不罕见。”进宝轻轻道:“可她的未婚夫是张相爷的嫡长孙。”苏宝珠微挑眉头,“张相爷是什么样的人?”“三朝元老,皇上的老师,中书舍人荣加太尉,拜左武候大将军,封齐国公,也是唯一有资格在皇上面前坐着的臣子。”苏宝珠怔楞一下,这一连串官名,听起来可比王相爷气派多了。进宝笑着解释道:“加同中书门下三品称号才是有议事权的宰相,王相爷没有,他早被排斥在权力中心外了。大家叫他一声相爷,不过看在他死去的爹面子上罢了。”“好厉害啊你,朝堂上的事都知道。”吉祥不住夸他,夸得进宝不好意思了,咧嘴嘿嘿直笑,“不是我厉害,是老爷厉害,早早在长安经营这座酒楼。那些达官贵人喝高兴玩痛快了,什么话不说?”苏宝珠笑道:“那也是你用心办差的功劳。你再好好确认下安阳和那戏子的关系,有了准信儿赶紧告诉我。”但是关于佛子殿下,进宝没打听出来多少消息,只说自幼出家,行踪不定,为人冷傲不苟言笑,和苏宝珠听到的差不多。不由一阵失望。进宝迟疑一会儿,又道:“他师父在哪里倒是能找到,但是他师父一直在闭关,他不见得会去,也有消息称他已经离开长安了。”总要试一试,不然这个疙瘩拧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舒坦。写了封家信让人送到姚州,又让进宝备份厚礼送到李继外宅,找几座宅子,不用太大但要别致如何如何,细细吩咐一番,苏宝珠方有心情用饭。“还是家乡菜的味道合胃口。”她感慨一声,“在相府两个月,我都瘦了好几斤。”她爱食辣,偏好酸甜,相府却以清淡为主,三房又没有小厨房,虽说可以拿钱让厨房加菜,次数多了总归显得挑剔造作。吉祥心疼自家姑娘,直说以后搬出来了,就请十个八个厨娘,想吃什么做什么,躺着吃,趴着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再也不用理会相府那套繁复无用的规矩。逗得苏宝珠一个劲儿笑。笑声飞过窗子,轻轻巧巧落在河面上的一叶小舟。船头站着一个戴斗笠的僧人,背部应是受了伤,点点血斑透过僧衣渗出来。他顺着笑声抬头望,那个将他搅得日夜不宁憔悴不堪的妖女,正倚着窗子笑。心猛地刺痛了下,一股不忿油然而生。“道武!”他喝道。“殿下?”船尾撑杆的道武一惊,忙把偷偷打的酒又往深处藏了藏——碧琉楼的酒全长安最好,可不能叫殿下扔喽。缘觉下令,“调转船头,去兰若寺。”道武又是一惊:“找法真禅师?他闭关了,不见任何人。”“靠岸,我下船。”“……我调头还不行么。”缘觉闭上眼睛,他必须去见师父,除了遏制不住的欲,他还有了“嗔”:凭什么,他这样痛苦,始作俑者却毫无负担,笑得开心不已。十八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天边流入一道灿烂的晚霞,将古朴的佛塔染上一层紫金色,辉煌而肃穆。塔铃悠扬回响,暮风送来若有若无的钟磬声,缥缈宛如仙乐。缘觉的心渐渐平静了。佛塔后绕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和尚,走路尚且不稳,脸上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缘觉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师兄,”小大人学着师兄们的样子,在胸前竖起单掌,躬身一礼,“师父有两句话送你:烦恼即是菩提,净华生于泥粪。”师父也不肯见他,缘觉垂眸,掩去眼中的失望,还礼道:“阿弥陀佛,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定当铭记在心。”小大人严肃地点点头,转身回去复命,小小的人,短短的腿,高高的石阶,“哎呦”,把小大人绊了个五体投地。小大人嘴巴一撇,眼泪汪汪,瞬间破功。缘觉轻轻笑了声,从后扶起他,温和地拂去小和尚身上的尘土,“慢些走。”小大人红着脸跑掉了。缘觉笑着看那小小的身影走远,慢慢的,笑意被浅浅的哀伤取代。如小和尚一般大的时候,他也这样跌倒过,真是疼啊,疼得他想哭,伸手去够母亲,期望她能扶自己起来。绚丽的阳光倾泻在母亲身上,金丝银线织就的绣裙光华展开,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母亲身姿笔挺,钗环不动,目光冷漠从他的小手略过,转身走了。他以为母亲性子淡然,然而王家三姑娘一来,母亲喜眉笑眼,欢喜从心里流出来,怎么也流泻不尽。小姑娘在前面磕磕绊绊的走,她在后面弯着腰,张开手护着,生怕三姑娘摔倒,弄脏了华贵的裙摆也毫不在意。赵妈妈说:“三姑娘一出生就没了娘,多可怜,你要看顾她疼惜她。娘娘也爱你的,送你出家那日,她伤心得几度昏厥,至今都不能在她面前提你的名字,一提,她就心口疼——这都是为你落下的病根啊。”“年纪再小,你也是出家人,她不得不远着你,不得不帮你磨练心志。”所以,出家人疼了也不能哭。小小的身子被寺庙的门槛绊倒,重重摔倒在地,他一声不吭,挣扎着要自己爬起来。“慢些,慢些。”师父伸手把他扶起,“摔疼了吧,来,拉着师父的手,慢慢走。”他扑进师父怀里大哭,哭了多久不记得了,只记得师父的怀抱满是檀香,温暖、从容。“师父……”缘觉轻轻靠在佛塔的石壁,“且容我,在这里歇一歇。”风过山林,松涛阵阵,山顶一间小小的庙宇,一僧一道迎风而立。“真不管?”张真人一甩拂尘,“我看你那徒弟是遇到难事了,你该开导开导他。”法真禅师缓缓笑道:“如果他能悟透那两句禅语,不用我开导,他自己就能走出来。”“若是悟不透呢?”“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我可去你的吧,就是说你也拿不定主意。”“贫僧奉劝道长一句,得空多留心你的徒弟,为皇上炼丹非同小可,慎之慎之。”“嘿,你个老和尚……”-临近清明,阴天和雨像是约好了似的,手拉着手一起来人间漫步,接连几日,徘徊不去。雨丝如牛毛,不暴烈,却细密,浸湿了空气,又把雾气勾搭出来,到处都是湿漉漉粘糊糊的,半点不爽利。李继披着一身的雾气迈进佛堂,身后是仙居殿的赵妈妈。案前一缕香烟袅袅回旋,笼着佛子久久不散,更添肃穆庄严。“殿下,”李继不由得